穗和一路跟著羽林衛,不敢抬頭,也不敢四下張望,沿著長長的宮道不知走了多久,最後竟然被帶到了皇帝的禦書房。
“啟稟陛下,穗和帶到。”羽林衛在門口單膝下跪通稟。
“讓她進來。”皇帝的聲音從裡麵傳出,渾厚中又難掩疲憊。
穗和緊張地吞了下口水,邁步走了進去。
她以為裡麵隻有皇帝一人,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麵除了皇帝,還有好幾個人。
其中一個,正是她幾日來輾轉反側心心念念的裴硯知。
皇帝一身明黃龍袍,坐在寬大的龍案之後。
裴硯知隔著龍案,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正襟危坐,身上仍穿著寬袍大袖的紫色官袍,胸前孤零零一隻仙鶴,更襯得他清高孤傲,冷漠疏離。
穗和鼻子一酸,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他還活著。
他還好好的坐在這裡。
他身上的朝服還是原來的樣式。
他沒有被皇帝降職,也沒有被燕王牽連。
他還是那個離天子最近的不可動搖的左都禦史裴硯知。
謝天謝地!
穗和強忍淚水,所有的情緒都化作這四個字。
謝天謝地!
裴硯知也正朝穗和看過來,烏沉沉的瑞鳳眼輕輕閉了一下,似乎在告訴她,彆怕,我在。
穗和低下頭,不敢再看他,怕自己下一刻就忍不住哭出來。
她走到龍案前,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了跪拜大禮:“民女穗和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皇帝身體微微前傾,隔著龍案打量她,卻沒有叫她起來:“知道朕為何召你進宮嗎?”
“回陛下,民女不知。”穗和老實回答,聲音多少有些顫抖。
皇帝歎了口氣,說:“朕實在好奇,你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竟讓長公主對你如此念念不忘,她與裴愛卿協助朕清除了燕王一黨,卻要拿這天大的功勞換取你的自由之身。”
穗和大吃一驚,差點控製不住表情。
皇帝短短幾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實在驚人,原來大人並非與燕王勾結,而是和長公主一起揭發了燕王嗎?
那麼,皇帝之前對大人的處罰,對大人的冷落,都是做給燕王看的嗎?
燕王以為大人被皇帝厭棄,所以才起了拉攏大人的心思。
於是,大人就順水推舟,打入了敵人內部。
是這樣嗎?
應該是這樣吧?
這已經是她所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
穗和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壯著膽子向兩邊看去,才發現長公主就坐在龍案右側的第一張椅子上。
在她下首,還有幾個自己不認識的官員。
而大人這一側,還有安國公和裴景修。
裴景修級彆不到,沒有座位,就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而自己剛剛走進來時,居然都沒有看到他。
那時候,她滿心滿眼隻有大人,彆的人一個都沒有看到。
穗和悄悄地鬆了口氣,從昨天晚上就一直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下來,再看向裴硯知,神情已經恢複如常。
裴硯知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裡,知道她已經把事情原委猜了個大概,唇角勾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姑娘。
他寫給她一個“安”字,她就一直安心等著他,沒有自以為是地做些無用功,沒有給他添任何麻煩。
她是那樣信任他,而他,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
真好。
她這樣,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