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個日夜無人踏足,這裡早已經落滿了灰塵,長海派了幾個小太監把西稍間打掃出來,讓人準備了被褥炭火蠟燭,請裴硯知在這裡先湊合一晚。
冷倒是不冷,但卻極其冷清。
用過晚飯後,服侍的宮人離去,殿門從外麵鎖起來,二三十個侍衛在門外嚴密看守,既要保證裴硯知出不去,又要保證他不會遭人暗害。
裴硯知靜靜地躺在老師睡過的榻上,睜著眼睛看那雕梁畫棟的房頂,沒有絲毫睡意。
下午的時候,三法司的人來問過一輪話,大家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幾個人對他都很客氣,也就是例行詢問。
但他知道,安國公不會就此罷休,今天一天肯定會全力在京中散布謠言,等明天早朝再聯合黨羽向皇帝進言,說這件事的影響多麼惡劣,讓皇帝早日處置了自己來平息輿論,安撫民心。
同樣的套路,他也對彆的官員用過,隻是現在輪到他了。
這就是官場,身在其中,誰都逃不脫。
就連老師那樣潔身自好,品行端正的人也一樣不能幸免。
隻是老師的案子發生的太突然,處決的也太快,讓他根本來不及做什麼。
陸溪橋當年給他那杯蒙汗藥其實是對的,如果當時他沒有被陸溪橋放倒,以他當時血氣方剛的勁頭,可能真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也不恨陸溪橋,他從來都明白陸溪橋是為他好,他之所以和陸溪橋決裂,對他惡語相向,隻是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可那蠢貨偏生一根筋,像個鼻涕蟲一樣,死皮賴臉的,怎麼甩都甩不掉。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根筋呢?
認準了一件事,把南牆撞倒也不肯回頭。
這幾年,他唯一沒有執著到底的事,可能就是小師妹。
他原打算娶小師妹,卻因著穗和的意外出現動搖了決心。
不知道老師九泉之下會不會怪他?
怪就怪吧,現在他隻希望老師能給他托個夢,告訴他宋妙蓮到底是不是沈念安,或者說,沈念安到底是不是宋妙蓮?
說實話,如果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對他未必不是件好事。
那姑娘在自己沒找到她的時候就嫁給了裴景修,至少他不用再為違背了自己的承諾而愧疚。
可他又發自內心的不希望她們是同一個人,他不相信老師的女兒是那樣粗鄙之人,也不希望和安國公府扯上關係。
被自己辛辛苦苦找了幾年的人捅一刀的滋味也挺不好受的,這樣他們還有相認的必要嗎?
他翻來覆去地想,越想越睡不著,索性披衣下榻,端著燭台四下查看,想看看有沒有老師留下的什麼蛛絲馬跡。
當年雖然事發突然,但老師不可能事先沒有一點預感,他多少總要留一些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