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林朝朝都是後知後覺感覺到脖子上的疼痛,下意識伸手一摸,被滿目的紅驚了片刻。
她抓著手裡的盒子,眼神裡露出一種純然的困惑,接著便是憤怒。
“你哪來這麼多倒灶的心軟?蘇昌河乾了什麼你不知道嗎?這場暴亂最開始的時候就是還沒來得及退出天啟的暗河殺手來當的炮灰,你有這麼多閒心管蘇昌河的身後事,怎麼不去關心關心那些被他利用得一乾二淨的暗河弟子們,你不是說要守護他們嗎,結果你守護的是什麼,是他蘇昌河嗎?”
她想過蘇暮雨會不願意,但蘇暮雨是個清醒人,她以為他明白她的話外之意。
敢情天啟人的命不是命,隻有他暗河人的命才能入他的眼?
“腦子被狗吃了?”
林朝朝先是止住了無雙想上前的動作,一隻手捂著脖子,臉上的嘲諷都斂去了,變成一種近乎尖銳的戾氣。
“看不清現在的局勢嗎?三個皇子你們得罪了個遍,天啟成了煉獄有你們的功勞,你以為死了一個蘇昌河暗河在這場混亂中就可以全身而退?赤王再怎麼混賬那也是明德帝的親子,等藥人之禍過去,你覺得還有比你們暗河更適合背黑鍋的嗎?現在死了這麼多人,不想著阻止,上趕著把理由交到朝廷手裡,怎麼,真以為朝廷裡都是廢物?”
做了這麼多孽,爛攤子都不收拾一下,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真以為天啟是什麼好地方啊。
“今天之後暗河謝家快死絕了吧,你們最開始是誰的爪牙,忘了嗎?你武功蓋世,暗河其他人呢?他們不要活了?”
林朝朝頓了頓,清麗的雙眸中迸射出一種冷酷的光芒,語氣極冷:“天啟何辜?世人何辜?如果不是他還有用,我恨不得把他和蕭羽一起,千刀萬刮,剁成肉泥。”
滿是殺意,毫不掩飾。
林朝朝從來沒有對蘇暮雨言辭如此辛辣不留情過,眼睛裡怒火橫生,似乎恨不得咬死對方。
脖子上不斷滲出血液,她視線中蘇暮雨站在原地,似乎被什麼東西推了一下,愣愣地往後退了半步,眼神依舊淡漠,仔細看卻能看出其中變化的痛苦和掙紮。
“……姐姐。”
無雙咽了咽口水,他看了一眼那邊沉默的蘇暮雨,接著站到了林朝朝旁邊,欲言又止幾次,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月色如血,這裡風都帶著血腥味,四處遠遠近近,起起伏伏的都是打殺聲和爆炸聲。往外看去,幾具殘缺的藥人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頭顱巨爛,慘烈無比。反而是蘇昌河,唯有手心處有一灘血跡,麵容無損,安然合眼,何其諷刺。
為什麼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鬥爭?
林朝朝知道自己的手段不道德,但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錯。
“一定要這樣嗎?”
蘇暮雨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言語去反駁林朝朝的話,胸口像是有千鈞之力擠壓,讓他難以喘息。他的眸光冷淡,此刻卻帶上了一種隱痛。
他手裡的斷劍一直緊握著,沒有鬆開。
其他人也一直靜默著,這樣的場麵他們插不進來,隻能默默看著他們的官司。
林朝朝冷笑一聲,把手裡的東西拋給子薑,對他道:“你要是真心疼他,那就你來替他吧。”
另一隻手抽出了袖子裡的鞭子,翻手一轉,長鞭化劍,“當啷”一聲,丟到了蘇暮雨腳邊。
“你自刎,把你做成藥人也是一樣的。”
“這裡的所有人當中你的實力最強,做出來的藥人勉強能和蘇昌河持個平,我將就著用。”
她的語氣冷漠平淡,卻像颶風一樣掃蕩著眾人的心神。
連無雙都不自覺抖了下雙手。用一種複雜無比眼神看著眼前的林朝朝,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他似乎從來沒有完全看清楚過她。
是非對錯,愛恨嗔癡,這些在她眼裡到底是怎麼樣的衡量,他以為他是了解她的。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是月光下的驚鴻一瞥,不敢說沒有容貌惑人的成分。喜歡在心裡瘋漲,他漸漸靠近了她,覺得她身上有一種極為奇怪的飄渺感。她的喜怒哀樂明明很鮮活,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不隻是對他人,甚至是自己。
無雙幾乎從沒見過她真正失態的樣子,似乎這個世界上所有都人和事在她心裡占不了全部,她喜歡什麼,都是不深不淺的。
包括他,和蘇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