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望雪居
大夢一場。回憶入夢來。卻不似以前那般儘是灰白色調。或許是這安神香效果太好,林朝朝十分難得地做了一個好夢。
雪月城三月,草長鶯飛,滿山杜鵑盛開,豔如朝霞。
“朝妹妹!”天高雲白,春山如笑,鳥鳴聲聲清脆。溫暖的陽光為山坡灑下一層耀眼金輝。
山花爛漫叢中,眉眼英氣的少女周身鍍著薄薄光暈,挽著她肆意奔跑,驚起林叢中無數蝴蝶和雀鳥。
“喜歡蝴蝶嗎?我給你捉幾隻。”
蝴蝶色彩斑斕的翅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少女柔軟的掌心之間,籠罩了童年為數不多的亮色。
為數不多純粹的溫暖。
香閨之中,層疊影綽的簾帳之內,雕花拔步床上安睡的少女慢慢睜開了雙眼。
房中點著靜心凝神的香,雲狀煙絲慢騰騰地向上攀延。
“去無雙城和雪月城的信都發了嗎?”
她難得睡了個好覺,喝下一碗參湯之後臉色也紅潤了些許。
侍女小心梳著如瀑布一般的青絲,身後卻不是子薑,而是一位紮著利落馬尾的赤衣女子。
“都發過了。”利落姑娘和這充滿女子溫軟氣息的香閨有些格格不入。
林朝朝打了個哈欠,懶懶看了這姑娘一眼,眼底有興味閃過:“楚臨?怎麼今天是你來了,子薑呢?”
這姑娘是子薑的副手,平常不太喜歡說話。
“她喜歡那隻瓷碗,擔心路上出事親自送到無雙城去了。我來替她幾天。”
楚臨言簡意賅。
“是這樣……”林朝朝點點頭,心底卻訝然。
她知道子薑喜歡瓷器,連帶著給她置辦的東西都大多是瓷製。
以她的腳程來回無雙城也就兩三天的事,難怪了。
隻是可惜了,這孩子喜歡那隻碗怎麼就不直接和她說呢?她再找點彆的東西送給宋燕回不就得了,還能不顧她的意思嗎?
“去庫裡各取十隻皇帝給的景德郎紅瓷和汝窯素白瓷,等子薑回來送去她房裡。”
可惜那秘色瓷太過難得,不然還能去高價買一隻回來,權當哄她開心,難得她對一隻東西這麼感興趣。
林朝朝沉吟片刻,梳妝侍女為她鬢邊簪上一朵絹花。
“我記得老宅那裡還有一套青花折梅紋茶具,你今日得了空叫人帶出來,也一並送去她那裡。”
“我知道了。”
楚臨眼神閃了閃,抱劍退了下去。
侍女為林朝朝簪上一隻紅玉珠釵,這般鮮豔的顏色襯著雪一樣白的肌膚,又冷又豔,幾乎攝人心魄。
她抬手摸了摸那隻藏在發間的紅玉釵,垂下的兩三條紅珠鏈一搖一晃的,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這支最初被無雙當作“定情信物”釵子,倒是很久沒有戴了。
也不知道無雙有沒有在想她呢?有沒有收到她的信?
若收到了信,以他的心性會明白此時的天啟白王勢弱,無雙城最好明哲保身,不要妄動乾戈。她剛剛從兵亂中脫身,還不想和心上人刀劍相向。
今日是天啟的花燈節,長街之上,燈火盞盞,連成一片耀眼的金輝。
一睡好幾天的林朝朝瞧著外麵的熱鬨,想著鬆動鬆動筋骨,便帶了楚臨上街看花燈。
夜晚,月影星光如點點碎金點綴江上,載滿花燈的花船依江而過,波光粼粼,揉碎了一江的燈火。
臨江的樓宇不知多少,雕甍繡檻之間,琉璃瓦映著皎潔的月色,點亮高高的簷角。燈火滿街,人走在這裡,就像是徜徉在一片光海中。
人影瓚動,歡聲陣陣,那邊不遠的石橋上,三兩孩童手執風車,歡歡喜喜地跑開。
儘管天啟剛剛經過一場驚天逆案,但對於平民百姓來說,換個皇帝,換哪個皇帝,日子都照樣過。黎民或許是這些陰謀中,最無辜、最悲哀的角色了。
司樂坊
這裡臨江而建,此時鼓聲不停,歌聲四起,一身紅袍的舞姬們翩翩起舞。
門前門庭若市、車馬流轉。
早早有人留下了位置,等著林朝朝到這裡。
暗香疏影,這裡是樂坊,但如果想要更銷魂一點的服務也不是沒有,是以此處除了隱約的絲竹聲彰顯風雅外也散發著一點酥軟香豔的幽幽脂粉香。
她和楚臨一起被帶著到了一處臨江的的雅間,隻是……
她們一進到雅間,卻發現此處香雲繚繞,一股堪稱靡麗的脂粉味飄入鼻間。再看去,這房間裡還有四五個舞娘正就著音律輕盈起舞。
美人腰肢柔軟,衣袖飄香,雲鬢如蛾。
林朝朝看向帶路的姑娘:“?”
她來看花燈的好吧,隨便找個臨江的房間不就可以了?怎麼安排到這種香豔的地方來了?
帶路的姑娘卻是柔柔地笑了下,揮揮手打開了窗戶,江上無數花燈遊龍的光亮就這麼透了進來。
“郡主稍等片刻,我們扈大娘為您準備了一份禮物,您會喜歡的。”
哦,生意場上的討好。林朝朝明白過來了,司樂坊和望雪居多少有點業務重合,算三分之一個同行,這扈大娘身為司樂坊的主人送點禮給她也正常。
“那就拿上來看看。”她直接坐了下來,和楚臨一起欣賞著房間裡姑娘們曼妙的舞姿。
“馬上。”
帶路的姑娘眼神流轉了幾下,手帕一揮,出了房門。
“姑娘…”
門還沒關多久呢,下方跳著舞的姑娘水袖一甩,眉眼嬌媚著,柔柔地往林朝朝和她身邊的楚臨身上撲。
“咳咳…”林朝朝喝茶的動作差點沒保持住!
一副柔軟到像水的身軀就靠了過來,姑娘身上的輕紗不經意間掠過麵龐,帶來一陣香風。
“姑娘是嗆著了嗎?奴家給您順順。”
說著一雙軟玉般的柔荑就貼上了她的胸口,跟沒骨頭一樣的撫摸著她的胸口,直接讓林朝朝臉頰一紅,手忙腳亂地捉住。
這姑娘的手腕抓在她手裡跟條白溜溜的剝了皮的筍一樣,又滑又嫩。林朝朝都怕給她捏出個紅印子來。
“那個,姑娘,不必如此,好好跳舞便可。”
這房間裡暗香浮動,燈火忽明忽暗的,林朝朝身邊的美人一身輕飄飄的舞裙,眼神如杏水,隻抬頭看她這一眼,泫然欲泣。
饒是林朝朝是個女人此刻都惹不住一股熱血充腦門,她看了一眼身後的楚臨,發現那些姑娘們似乎更喜歡逗弄這種不愛說話的,三四個美人圍繞在她身邊,嬌笑陣陣。
不,我是來看花燈的,為什麼還有這種未成年禁入的服務?
“可是,其他姐姐們都沒有跳舞了~”
身旁的姑娘把林朝朝的頭掰過來,一雙手軟得不可思議,在她耳邊嗬氣如蘭:“您就讓奴家一個人跳嗎?”
美人輕輕咬著下唇,語氣是那麼柔軟嬌媚,帶著委屈,然人覺得拒絕她仿佛就是這世間最大的錯事一樣。
林朝朝:“……”她隻是想看個花燈!而且,她沒有工具好吧!
她是女的!
這司樂坊不是乾的雅樂生意嗎?
“您喝酒~”
她被這溫柔鄉勾得差點分不清南北,好在這姑娘似乎看出了她的抗拒,沒有對她上下其手,隻是軟著嗓子給她灌酒。
沒過多久,最開始那位帶路的姑娘就又回來了。
她一進來,原本圍著林朝朝和楚臨的姑娘們立刻做鳥獸散了。
林朝朝長舒一口氣,扭頭看向身後的楚臨,她的臉上不知被哪個膽大的姑娘留了一個極為明顯的唇印,嫣紅的口脂點綴在肌膚上,無端有股蹂/躪感。
“小姐。”楚臨的聲音帶著深深怨念,“屬下可以躲在房梁上護衛您嗎?”
林朝朝眼神躲閃,裝模做樣地咳了一下,裝沒聽到。
“讓郡主久等了。”
那帶路姑娘到了林朝朝跟前輕輕笑著,拍了拍手,又是一陣輕衫飄進了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