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隻是和她有情,又不曾欠她,她哪裡能開口讓他拚上性命幫忙呢?
“以血養劍本就凶險,對劍客的心智影響極大。若不是你天生劍心,隻怕早就走火入魔了不知幾次。”林朝朝暫時甩開了那些想法,眼底帶上一點心疼,輕輕拉住了他的左手,上麵還有一點沒完全褪去的疤痕。
那是上次海外仙山他強行拔出大明朱雀喂劍時留下的傷口。林朝朝心裡升起一點難以言喻的愧疚。
指尖在手心上凹凸不平的痕跡處扶過,像有幾隻蝴蝶在手心翩翩飛落。
她一雙眼中是一眼就能望見的纏綿和溫柔。不算很多,但已經能明顯讓人感受到。
無雙手心微微蜷縮了一下,他一錯不錯盯著指尖輕扶他手掌的林朝朝,又看向手心翩飛的蝴蝶,心頭倏地湧上一股濃烈的情意。
“不會的,”他伸手給她彆了下鬢邊發絲,語氣溫和又帶著一點傲氣:“師父說我是天生的劍胚,魔劍再怎麼邪,但隻要劍客的心夠正,那又怕什麼呢?”
他抓住了在那隻手心亂飛的蝴蝶,正好和她怔然的眸子對上。
“這裡早就不疼了。”
他牽住她一隻手,湊近在她的臉頰鼻子上親了好幾下。
“你今天忙完了,現在可以陪我嗎?”
最後一個吻,落在了林朝朝的眉心。莊重而溫柔,簡直讓人心間發酸。
“我喝過藥了。和之前一樣。”
正懷著一點不知哪裡來的愧疚的林朝朝被這幾下寵物撒嬌似的親吻弄得滿腔都是柔情。心口頓時軟的一塌糊塗。
“嗯。”
或許也待不了幾天了。
她點了點頭,窗戶就被人立馬關上了。
身子一瞬間被抱起,現在還遠沒有到天黑,窗紙仍舊透進了明明晃晃的光。林朝朝的視線隨著他的行走變得忽明忽暗,直到被人放在錦被之上,身體陷入一片雲端,蠶絲羅錦深深地塌陷下去。
青絲鋪散,她的十指被緊緊扣著,雙眼和唇舌一起,被無雙時時刻刻捕捉、糾纏。
有些事情,會食髓知味。特彆是青春期的小男生,總是希望通過一些實質的行動去表達愛意,索取愛意。
窗外的梅花被風吹落了,片片盤旋,這風似乎格外調皮,要將那本該早早飄落的花瓣一次一次地衝上雲霄,不肯停息片刻。
“慢,慢點……”
粘膩在口齒之間的低語,因為風的急促而斷斷續續地泄露出來。
少年半披的發已經濕漉,貼在精瘦的、線條分明的胸膛和脊背。他發帶下墜著的珠子和床榻一起,稀裡嘩啦地亂晃。
但他的手卻突然捂住了林朝朝的嘴,不讓她出聲。到後麵過火了,她發狠一般咬住他手掌的時候也不曾鬆開,隻是換成唇齒相依,將那些甜膩遏製在唇間。
一室溫情。外麵巨大的紅梅樹被吹落了滿地的芬芳。
粉汗身中乾又濕,去鬟枕上起猶作。慢解羅衣鴛鴦結,輕陷山巒雪中梅。玉嬌花軟露香凝,握柳不足滿盈盈。
………………
天啟城,風雲變幻,就如這捉摸不透的天一樣,明明不久之前還常常是小雪夾雜著雨點落下,現在卻是大雨傾盆。
許多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被淋了一身,但世界上也終究有一些人,是會隨身帶著傘吧。
一把油紙傘在街上像是花一般地綻放,一身黑衣,神色淡漠的俊朗男子持著傘緩緩地走著。他的黑衣,他的神情,總讓人想起參加葬禮的人。
很多年前,他總和另一個好友一起執行任務。江湖上給他們起了綽號,他叫執傘鬼,另一個則被稱為送葬人,整個江湖都害怕聽到他們的名字。後來他們很少親手殺人了,一個成了傀,一個成了暗河蘇家最有希望的繼承人。再後來,傀成為了蘇家的家主,而原本蘇家的繼承人成為了暗河的大家長。
但他們的配合一如既往的默契,就像他們當年殺人時,一個負責調查信息製定戰術,一個負責揮劍斬人。蘇暮雨不喜歡說話,從來不會多問問題,而蘇昌河很會說話,做什麼事之前都想得一清二楚。可是蘇暮雨忽然發現,自己錯了。
有些事情,終歸還是要問清楚的。
而人,也是會變的。恰恰是那些讓你為之動容的東西,一次次地辜負你。
蘇暮雨停住了腳步,仰頭看著天上的雨絲落下。
一身紫衣的慕雨墨坐在閣樓之上,捧著一個酒杯幽幽地旋轉著,臉上神色陰晴變轉著。
忽然,蘇暮雨垂了下頭。
慕雨墨手中的酒杯也終於停了下來。
他們同時望向長街的儘頭。
一身黑衣,帶著銀製麵具的蘇昌河出現在了那裡,他沒有遮傘,那些雨水打在他的黑袍之上。
“霧朦朧,伊人遠山中。千山隔,隔不斷情思萬千。”
沒來由的,蘇暮雨忽然想起了這句在南安城裡聽到的歌謠,他手輕輕一旋,周圍的那些雨水整個的被他吸了過來。
長街之上所有的人都已經跑開避雨去了。
忽然就變得很安靜,隻聽得到雨水敲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蘇暮雨望著手中的那一道愈漲愈大的水劍,上麵含著無上劍勢,隱隱約若有龍吟咆哮。隨即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手指輕輕一劃,青龍水劍化成水珠,散落了一地。他轉過身,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儘頭。
閣樓之上,酒杯摔落在了桌上。
人是會變的,人活一日就變一點,何況是這麼多年。終究沒人能一條路走到黑,生於黑暗中的人,沉淪黑暗,也並不是很難預料。
記當時、已恨飛鏡歡疏,那至此,仍苦題花信少。連環情未已,物是人非,月下疏梅似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