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是說錯了什麼,”他悄悄湊近了把頭埋進雙臂的林朝朝,輕輕保證道:“以後不會說了。”
林朝朝一時哭笑不得,她能不明白自己是因為什麼嗎,隻是羞憤之下有些失態,她自認也不是臉皮薄的嬌小姐,上輩子網絡上什麼沒見過,怎麼就被無雙這麼不鹹不淡的幾句說破防了。
“你沒說錯什麼,”她抬起了頭看向無雙。
情侶間的私房話怎麼也不算過分,大抵是她心裡還沒有把無雙從小孩子的定位上完全擺正,才會反應強烈。
“回去休息吧,我也該睡了。”
她臉頰上的紅暈未退,語氣輕柔,顯然不像生氣。
無雙覺得女孩子實在是奇怪,但也明白她是真的很累了,不作糾纏,索要到一個晚安吻之後便出了房。
“讓人把地龍燒暖些,我怕冷。”
林朝朝拉起錦被時感到窗台滲透進的一點點冷風,還不忘叮囑無雙。
窗外,又下雪了。
“好大的雪。很多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黑衣的男子執著傘,仰頭看著天。
她最喜歡這樣的大雪,隻是以往受製於病情,很少見過這種雪天。
“隻有你們南人下雪時才會撐傘。”站在他身旁背著刀的漢子拍了拍肩膀上的落雪,“北方的雪不似南方那般落地則化,不必撐傘的。”
黑衣男子卻依然持著傘,搖了搖頭:“習慣了。”
“這樣的雪下大了,很會美。”她以前常常對他說,如果有一天身體痊愈,要在漫天鵝毛大雪間為他起舞。
可惜,他已經沒有這種資格了。
背著刀的漢子笑了笑,雙手抱胸:
“蘇家主也是附庸風雅之人嗎,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下雨。”
“曾有一位故人喜歡。”黑衣男子淡淡道。冷漠的眼底浮現幾點追憶。
“說起來我也曾是南人,不過在天啟城這麼多年,也慢慢把自己當成北人了。”
“手裡的刀鈍了嗎?你曾經是謝家最被賦予厚望的弟子。”黑衣男子終於低下了頭,轉頭望他。
漢子依然咧著嘴,他已經算不上年輕了,但笑起來的時候依然還像個少年:“天啟城的治安真的很好,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刀了。”
“用不用並不重要,隻要不忘記磨刀,刀就不會鈍。”黑衣男子伸出手,看著那些雪花飄落在了掌心,“真的不像南方的雪。”
南方的雪常常伴著冷雨一起下來,在掌心不到一刻就化了。若是不小心落到了脖子,整個人都冷的打顫。
她向來怕冷,如今治好了病也不知體魄有沒有更強健一些,還怕冷嗎?
那黑衣男子心中想著,卻手一握,再一張開,傘猛地收了起來,他手一揮,從傘中抽出了一柄墨色細劍,衝著持刀漢子刺去。
風雪在瞬間迷亂起來。
漢子微微眯了眯眼,長刀卻已經攔在了麵前,擋住了那柄細刃。漢子歎了口氣:“多年不見,蘇家主難得來一次天啟,就要試我的刀,不太好吧?”
“你是謝七刀最重視的弟子,他已經死了,我來幫他試試你的刀。”黑衣男子淡淡地說道。
漢子眼睛一閉,猛地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刀,用力一揮,掃起滿地落雪。
落雪彌漫,一劍刺出,抵在了漢子的喉間。
漢子的刀卻也架在了黑衣男子的肩膀上。
兩個人同時收走了武器,黑衣男子重新將劍插回了傘中,舉起傘,望著天,就像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們這次來天啟,是要參與奪嫡嗎?”漢子問道。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你猜到了?”
漢子笑了一下:“蕭楚河回京,明德帝病重,連林家的那個孤女都摻合進來了,天啟城的氛圍越來越緊張了。你們在這個時候來天啟,想必也隻有這一個原因了。隻是我們一向生活在暗處,卻要將自己卷入這樣的事情,暴露在天下人的目光下嗎?”
“誰又想一直生活在暗處呢?”一個柔媚的聲音傳來,漢子轉過頭,發現一個穿著暗紅色裙子的女子坐在屋簷之上,輕輕晃著修長的雙腿。
“慕雨墨。”漢子微微皺眉,“一下子兩位家主入天啟,看來大家長對這次的事勢在必得了。”
“你錯了,不是兩位家主。是三位。”慕雨墨手一揮,一份卷軸落在了漢子的手上,“我拿來了大家長的手書,你是如今的謝家家主了。謝舊城。”
“真是個壞消息。”被稱作謝舊城的男子搖了搖頭。
“在天啟還有多少謝家的人?”持著傘的男子自然是蘇家家主蘇暮雨。
他下意識的把弄著傘柄,心中卻是黑沉沉的。
小朝也來了天啟城。
今日這麼大的雪,你會不會像以前感到難熬的冷?
“十一個。”謝舊城答道,“十年前隨我進天啟的有十八個,死了五個,廢了一個,失蹤了一個。”
“這三天陸續還會有十二位謝家的人入天啟,蘇家會有十三人,慕家也有十個。”
蘇暮雨說道。
“大家長要把大半個暗河搬來天啟嗎?”謝舊城無奈地笑了一下。
“大家長其實比我們更先到了,天啟城的血該流一流了。”慕雨墨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柔媚的笑意。
謝舊城望著手中的刀:“暗河支持的人是誰?永安王蕭楚河?”
“他是最好的人選,卻也是最難合作的同盟。”蘇暮雨說道。
“白王蕭崇?”謝舊城又問道。
蘇暮雨望著飛雪:“或許吧。”
“赤王蕭羽?他可真是個令人憎惡的人啊。”謝舊城撇了撇嘴。
慕雨墨笑了笑,依然輕輕地晃著雙腿。
蘇暮雨輕輕旋轉著傘柄,散落那些細碎的飛雪。
小朝,不要怪我。
天冷了,不要出門好嗎?
相信我,等一切結束,我會幫你完成十二年前的夙願。這已經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謝舊城敲了敲手中的刀:“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