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緣先生,這麼多年了,其實我一直知道,你的課更為有用。
但是我還是想為我重孫子請命,請你不要占莊先生的課!”
學塾之中,一個白發蒼蒼,行動都顫顫巍巍的老者拉著夜明的手,誠懇地請求著。
眼前老人,乃是當初夜明等人初到此村之後的第一批學生,如今已經八十多歲。
麵對這位已經老的不成樣子的昔日學生的請求,夜明笑道: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不知不覺間,眾人在這村中居住已經七十餘年,可以說,已經過完大部分人的一生。
隻是衰老的隻有村中人,他們這些外來者,仍舊如當初來時一般模樣。
樣貌雖然沒有變化,但七十年的那種歲月沉澱,仍是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跡,無論是本就不張揚的杜世舟,還是當初驕傲自滿的陳百戶,現在眼中都有一種曆經滄桑之感。
老人身邊的小小孩童好奇的看著夜明,知道以後將會是這位先生的學生。
正打算今日正常開課呢,夜明卻忽然看向窗外,隨後露出笑容,對麵前白發老翁道:
“去,將村子所有我教過的學生都叫來,給你們上最後一課。”
那老翁聞言,先是一愣,再是緩緩點頭,轉身去叫人。
村中其他外來人,也先後出現一種說不上來的特殊感應。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便知時候要到了。
沒多說什麼,大多隻是沉默的收拾起東西。
村中的學堂中,沒多久,以坐滿一群人。
這些人,上到白發蒼蒼的老人,下到幾歲的孩童,齊聚一堂。
這些人,都是夜明、莊難這些年教過的學生們。
兩人看著這許多人,總是有些成就感的。
“哈哈,莊先生今天沒有生病嗎?”
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人見莊難也在,笑著打趣道。
莊難笑道:“我這不是拖著病體來給你上課嗎?”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起來。
一陣小鬨之後,夜明輕輕敲敲黑板。
眾人聞聲,無論老少,都是安靜下來。
夜明正要開口講這最後一課,不巧的是,外間忽然風雨大作。
呼嘯的雨水打在屋頂上,響動極大。
眾人見此,正覺掃興,卻見夜明在黑板上寫下“靜坐聽雨”四字。
一時間,學塾之內,無論老少,皆是安靜不動,凝神靜氣,聆聽雨聲。
夜明、莊難二人亦是坐在門口,安靜的聽此雨聲。
這場雨來的急,下的久,好似一場挽留。
那最老的學子原本還有許多掛念在心間,聞此雨聲,先是笑,再是哭,隨後愁,最後露出颯然一笑,這老翁便在一片靜謐的學塾中,無憂掛礙的永遠閉目。
其身旁小小的重孫子輕輕扶著他,小小孩童不懂那麼多,直覺聽雨之事,有一種彆樣趣味。
雨過天晴,外間虹霞高掛,這兀立在海上的島嶼忽然開始變淡,島上一切原本事物都開始變淡。
學塾之中,夜明、莊難二人同時起身,對眾學子道:
“下課。”
......
茫茫無際的大海之上,一艘由藍皮巨怪拉著的大鐵船自一片濃霧中駛出。
隨著大鐵船脫離濃霧,後方濃霧迅速消失不見,霧中島嶼亦隨之不見。
離開此島,眾人凝望島嶼消失位置,久久不語。
不知過去多久,杜世舟緩緩道:
“世上一日,此間百年。
方才所曆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夜明笑道:“有時真與假並不重要,所見所聞才是關鍵。”
杜世舟聞言,點點頭,對此表示認可。
現在的陳百戶眼中早沒了之前的那種狂傲,有些懷念,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一日來,我們究竟到了什麼地界?”
莊難答道:“莊祖有言,朝菌不知晦暗,蟪蛄不知春秋。
此輩都是命數短暫的,以一日為百年,完其一生。
方所誤入者,乃朝菌蟪蛄之國。”
“難怪我還以為是我們長生不老、茶飯不思,脫離紅塵,原來是因為隻過了一日而已。”
陳百戶一拍手,總算明白過來,隨後,又有些傷感道,
“要是他們那些人能和我們一樣,正常活個幾十年就好了......”
夜明笑道:“對他們自己來說,不就是正常活了幾十年嗎?”
......
眾人調整半日心緒之後,繼續前往下一國。
此番路上再無其餘意外,順利到達下一國海域。
幾人乘小船上岸,進入城中。
入目所見,此國之人,無論男女老幼、貧富貴賤,人人腦後都用“浩然巾”裹著。
除此之外,再無異常,在街上遊走,可見國中人人都是一副笑麵對人,顯得十分好相處。
隻是羅遠途對此卻並不放鬆,反而讓大家保持警惕,千萬不能隨意相信此國中的任何人。
原來,此國名為兩麵國。
此國之人都長著兩張臉,一張在前一張在後,一張善良隨和,一張凶狠陰險。
平常都是將正麵和善之麵露出,用“浩然巾”裹住腦後之惡麵。
這些人隻露善麵時還好,沒什麼問題。
可一旦摘下腦後“浩然巾”,露出惡麵,那便表示將要害人。
而且,最詭異的是,若是外來人長住此國,腦後亦會生出惡麵。
關於為何如此,傳說不少,各種解釋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