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來到赤雪殿後,柳山明將她安排在女侍院裡,讓她做些輕鬆的活兒,他原本打算將她送給某戶人家照看,每年給她送些補貼什麼的,可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她帶回赤雪殿,他發現女兒很喜歡阿野,認為女兒有個同齡玩伴其實也不錯。
自阿野來到赤雪殿,洛尋川幾乎每天都來看她,每月下山回來,總會給她帶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隻要有時間,他還會教她識字寫字,偶爾還會帶她鑽殿牆上的狗洞去山裡摘野果、爬樹、打鳥、摔跤、騎馬、偷喝儲存在殿外山坡上的酒釀......
總之,隻要是有意思的事情,他都會帶上阿野,阿野性子裡的一半野性大多來自他的影響。
後來,阿野想學武功,他便教她,見她有所天賦,他便請求柳山明讓阿野成為赤雪殿弟子,修習本門武功。
十三歲那年,阿野成了赤雪殿弟子,不過沒成為赤雪殿四大宗師其中一人的弟子,而是成了柳蘇木的第一位弟子,而今,她是柳京墨的侍衛。
凡是遇到修習困難,阿野便會找洛尋川詢問解決,在她看來,柳蘇木太過嚴厲,難以親近,做錯一個動作便要罰蹲一個時辰的馬步或是扛著木樁圍著大殿跑十圈,要不是她從前在山洞裡受過苦勞,扛得住折騰,學會了忍耐,隻怕早就殘廢了。
她功夫長進之快,柳蘇木的指導和傳授固然重要,但在她看來,洛尋川和柳京墨的鼓勵和關心是她堅持下去的真正動力。
至於柳蘇木,阿野發現他不怎麼愛說話,隻會用行動告訴你哪裡出了錯,應該做什麼。
說來也怪,相處久了,阿野的氣質和習性竟與他有幾分相似。阿野了解他說話的節奏和語氣,和他交談時也會用相似口吻回應,其他時間,除了不熟之人,她都以這種口吻對付。
她對柳蘇木至今抱有期待和幻想,因為他從不讓她叫他“師父”,而是稱呼他為“柳哥哥”或“蘇木哥”,她喜歡後者,師徒關係結束後,她便放下這個稱呼,稱他為“少主”,他繼承殿位後便又稱呼他為“殿主”,兩人見麵次數不多,漸漸的,彼此關係逐漸疏遠。
但直覺告訴阿野,柳蘇木隻是將自己的炙熱之心隱藏起來了而已,這顆心在他體內燃燒,即使他對你麵無表情,毫不關心,可隻要你靠近他,就能感覺到那顆心散發出來的溫暖。
阿野不知道柳蘇木所想,但她非常感激他,對他們一家,還有洛尋川以及赤雪殿都非常感激,這是洛尋川交給她的道理——人要懂得感恩。
“怎樣才算感恩?”十歲的阿野問道。
洛尋川手裡拿著一本書,“就是保護那些曾經對你好的人,當然啦,前提是不能去傷害彆人哦。”
“要是他們後來對我不好,我還要去保護他們嗎?”
“呃這個......”洛尋川頓住,有些難堪,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遇到過,想了片刻後,他賊兮兮笑道:“嘻嘻,野丫頭,我問你,要是我以後對你不好,你會怎麼辦?”
阿野歪著腦袋,“為什麼對我不好?是阿野做錯什麼了嗎?”
洛尋川噗嗤一笑,“哎呀不是,我隻是假設,假設你沒有做錯什麼,但我對你不好,你會怎麼辦?會殺了我嗎?”
“不會。”
洛尋川收回笑容,有些驚訝,“啊?為什麼?”
“除非你傷害了那些保護我的人,不然我是不會殺了你的。”
“我滴個乖乖,你還挺仗義哈。”
“要是阿野做錯事了,尋川哥哥會殺了我嗎?”
不知怎麼,“殺”字從阿野嘴裡出來時,一股寒意從洛尋川脊椎直竄而上,讓人哆嗦,好像他真的會拿劍殺死阿野似的。
他伸出食指打住阿野,“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麼殺不殺,告訴你,哥哥永遠不會傷害你,你也不會違背哥哥說的話,知道不?”
阿野心想,不是你說殺我才說的嘛。
洛尋川教她讀書寫字,陪伴她最多,柳蘇木教她武功和為人處世,柳京墨雖沒教給她什麼,但畢竟是同齡人,兩個女娃娃之間總是很有默契,能夠明白彼此心意,更能知道對方需要什麼。
柳京墨即使入了蘭蠱,也沒人敢帶她肆意玩耍,生怕一個不小心鬨出什麼麻煩來。
阿野十三歲那年正值秋天,某天下午,柳京墨來找她玩,那時候她正在爬院子裡的一棵紅楓,那是一棵巨大的白乾紅楓,樹乾起碼得三個人才能抱住,枝葉遮住了大半個院子,阿野閒來無事便會爬上枝頭眺望遠處的一片擴景。
柳京墨來的時候,她已爬上樹,還想繼續往上爬。
“哇,阿姐,你好厲害,爬那麼高,上麵好玩嗎?”
彆人或許不知道,但阿野一眼就看穿了柳京墨的心思——她也想爬樹。
這讓她為難得很,她不想下去,也不想讓柳京墨在下麵乾看著,她想讓她爬上來,可柳京墨身邊有侍女相隨,她不好開口。
阿野微笑點頭,用手指向身後的大樹,示意她要繼續往上爬,柳京墨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不能為難彆人允許她爬樹,所以隻能在下麵看著阿野。
阿野爬上樹頂後就下來了,柳京墨還以為她會待在上麵,見阿野下來,她歡喜不已。
阿野手裡拿著一片白色楓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猶如一隻化入塵土後重生的蝶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