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很快便越來越大，雷聲也越來越響，仿佛在耳邊炸開。
薑侑沒事做，在客廳裡走了幾步，看起來有點猶豫的樣子。
沙發裡的卓修言笑吟吟道：“害怕可以來我懷裡。”
薑侑毫不猶豫轉身回了房。
——神經病，當他是薑深嗎。
進屋看了一會兒書，也許是雷聲太響，書翻過了一頁，卻忘了前一頁看了些什麼。
幾月前他趕卓修言走的時候，也是一個雨夜。
那是一場春雨，不如眼前這場雨驚天動地，卻淅淅瀝瀝綿延不斷，似乎怎麼也不會停歇，是薑侑最討厭的，濕噠噠黏膩膩的感覺。
他要退出與薑深周晢木的三人遊戲，他想儘早從這番混亂痛苦的局麵裡脫身，任何與之相關的人，他都不想再見到。
況且，他偏激、卑鄙，手段不止又瞻前顧後，誰願意多陪他一會兒？誰會永遠忍受他？卓修言這麼愛玩遊戲的人，怎麼會始終陪著一個玩不起的人——外麵有太多太多，可以陪著卓老板繼續玩下去的人。
卓修言走的那天，薑侑想過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誰知道幾個月之後，他又如同沒事人一般，再次出現在薑侑的麵前。
他和薑深的所有牽連不過都是因為薑侑，有什麼必要去參加那場婚禮？
薑侑想不明白，便不想再想了，這一次他不趕卓修言走，便要看看卓修言能玩到哪一天。
窗外滾滾的雷聲漸漸停了，雨勢也小了些。
薑侑的手指無聊地摩擦著書頁，有了落雨聲的影響，不太能聽清屋外的動靜。卓修言在做什麼？——他永遠不知道卓修言在做什麼。
床頭放著的手機亮了亮，時間已經不早了。
薑侑皺著眉發了會兒呆，起身去衣櫃裡翻出一套衣服來。
卓修言聽到開門聲一轉過頭，就見薑侑一揚手將手裡的東西扔到自己這邊來。
“這個你穿。”薑侑道，又補充一句，“乾淨的。”
薑侑個子不矮，但太瘦，他穿著算寬鬆的睡衣，卓修言套在身上都能顯得有些緊繃，隱隱勾出肩背的肌肉線條。
薑侑抱著多的被子出來，卓修言摸著下巴在他臉上看一圈：“太瘦了，從哪裡開始養胖比較好？”
話音還未落，就被薑侑麵無表情地用被子糊了一臉：“晚安。”
於是長腿長手的卓老板第二次在薑侑附近委委屈屈地睡沙發。
薑侑回了臥室，躺進被子裡卻覺得渾身難受。
他沒有失眠的毛病，但是這兩年經常會有些入睡困難，就算順利睡著也是在半夢半醒之間，總是忽然就睜了眼，一晚上要醒好幾次。
這一天也是這樣。
他再次睜眼的時候，雨已經不知道停了多久。屋裡有些冷，他摸索出空調的遙控器，竟然隻開了20度。
將溫度升高了些，再閉上眼卻仍然覺得難受，也無法入睡。隻好開了床頭燈，下床去找藥。
卓修言收拾了薑侑的衣服，一些小東西倒還在行李箱裡。薑侑摸出一盒來，出門去客廳接水。
客廳裡不是太黑，卓修言睡前竟然沒有拉上落地窗的窗簾，月色從玻璃門外灑進來，足夠薑侑不開燈就能看清室內。
他緩緩地走到飲水機前，順便轉頭看了一眼落地空調的顯示屏，24度。
他手中的盒子裡，藥片已經剩得不多了，薑侑心裡數了數，就算之後三天吃一次，也隻夠不到半個月的量。
不過也不是什麼病，薑侑自己都一向不放在心上，睡眠正常的時候也不會拿出來。
他就著飲水機裡出來的冷水吃了藥，又站著發了會兒呆。
空調嗡嗡地吹著冷氣，他的胳膊上覆著淺淺的涼意。
卓修言就在不遠處的沙發裡，正是睡得熟的時候。
薑侑走到沙發前，低頭盯著男人看了一會兒。
這裡的沙發比m國那家酒店裡的大一些，但也隻是一些而已，卓修言的一截小腿還是搭了出去。
他頭枕著胳膊側躺著，頭發微微落了些下來，遮了半隻眼。
薑侑蹲下身略略湊近了一些，好像是覺得他這樣會難受，伸手將他的頭發拂開了一些。
出現在薑侑眼前的是一張英俊的臉，一副風流溫情的眉眼，也是一張麵具。
也許是室內太安靜，也許是夜色太美，薑侑看著看著覺得恍惚起來。
他十六歲的時候，從泳池裡冒出頭來，透過朦朦朧朧的眼前，看見這個男人站在岸邊，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在薑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已一種高大的身姿出現在他的麵前。
薑侑抬了抬手，猶豫著想摸摸卓修言的眼睛。
但指尖還未觸及到對方的眼睫，他就收回了手。
薑侑輕輕呼出一口氣，準備起身回房間。
“好看嗎？”
卓修言卻悠悠睜開了眼。
——砰。
薑侑嚇了一跳，也沒蹲穩，猛然往後倒去，後背撞上身後的矮幾，撞出一陣聲響。
卓修言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拉他，將人拉回來。
他的力氣大，薑侑被拉入他懷裡，鼻尖碰觸著他的脖頸。
“撞著沒？”卓修言低聲問，“發什麼呆。”
薑侑搖搖頭，沒說話。
卓修言又笑了笑，聲音帶了點揶揄：“大半夜不睡覺，看什麼呢？”
薑侑乾脆裝死。
卓修言將他拉開一些，一隻手捉著他的下頜，也沒有用力，隻是目光仔仔細細地在他臉上看了一圈，然後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在吃什麼？”
薑侑愣了愣。
卓修言又道：“下午看見時就想問你，你在吃什麼藥？還把包裝和說明拆了。”
薑侑道：“安眠藥而已。”
卓修言沒說信不信，又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問：“失眠了？”
薑侑偏了偏頭掙脫他的手，淡淡道：“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