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2 / 2)

“西子。”他的朋友中有人不滿道,“跟他聊什麼天,走了。”

林西轉頭瞪了他一眼,又問薑侑:“侑哥,你還酒精過敏嗎?”

薑侑不耐煩起來,幾乎就要皺眉,又想起什麼來,平靜道:“至少醫生還沒有同意過我飲酒。”

林西笑了笑。

“林先生。”薑溪謠這時笑起來,柔聲道,“一會兒新人就要入場了,我帶各位去座位吧。”

說著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優雅得體,麵前幾人都是年輕男生,也不好意思為難女孩子,便跟著她走了。

與薑侑擦肩而過時,還有人對薑侑翻了個白眼。

看似解氣,在薑侑眼裡卻格外幼稚。

薑侑歎息般笑了笑。

等到賓客都入了席,薑侑才回到親屬席,在薑母身邊坐下,他的另一邊便是薑溪謠。薑深幼時走丟,養父母都已經去世了,薑家四位便是他這邊全部的親人了。

而周晢木那邊,周家這兩年才勉強接受了他的性向,可又對薑深不算滿意。直係親屬裡隻有周父和周晢木的表弟出席,周母乾脆稱病沒有來。

餘下的便是兩家的一些親朋。相比起周家的冷淡,薑家甚至連上一輩的好友都請來了,足見對薑深的寵愛。

卓修言的位置離薑侑很近,薑侑轉頭和薑溪謠說話時,就能在餘光裡見到他的身影。

對他,薑侑始終是神色淡淡的,儘管隻有薑侑自己知道藏在身側的手指其實在顫抖。

男人與男人的婚禮,在場大多數人都是今生第一次參加。

儀式其實與普通婚禮沒有太多不同,隻是沒有新娘挽著父親入場的環節,換作了一對新人十指交握從拱形的花門外走來,在場的人都回過頭去,微笑著看他們踩著輕快的音樂向司儀台走去。

沒有人穿婚紗,兩人都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彆著精致的胸花。周晢木常年鍛煉,幾乎是完美的倒三角體型,看得在場許多女生都微微紅了臉。而薑深極少穿正裝,頭發柔順地梳下來,是平時感受不到的清雋陽光,非常受長輩喜愛的模樣。

他們牽著手站在一眾親友的麵前,含笑看著對方互換了戒指,在一片起哄聲中纏綿親吻。

婚慶公司的場控惡俗地放飛了氣球,一大片白色與粉色飄揚在空中。灼熱的陽光灑滿海灘,海風的味道都變得甜膩起來。

多幸福啊。

薑侑在還是少年的時候,就想象過他和周晢木的婚禮。

大約就是這樣的,隻是不要粉色的氣球。

後來他長大了,經曆很多事,不再對周晢木瘋魔一般執念,但對婚禮的想象依然在繼續。

沒有了對象的婚禮依然在他美好的想象裡,隻是徹底地變作了回過神來時一抹無奈遺憾的微笑,和一句“想想而已”。

浪子回頭都是假的,知錯能改都是假的,人一旦做錯事,就將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

沒有人會給恥辱柱上的薑侑一場夢想中的婚禮。

想到這裡,薑侑臉上的微笑有些無奈起來,他抬眼看著前方的兩人,抬手和眾人一起鼓掌。

餘光裡瞥到卓修言,他回過頭,男人卻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薑侑忍不住一愣,就要收回視線,卻見卓修言伸出修長的手指,作勢抹了抹眼角。

他整個人以一種非常閒適的姿勢靠在椅背上,一看就不是感動到落淚的人,薑侑便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愣了愣,低頭看看自己濕潤的手指。

一瞬間,他莫名不敢再抬頭看卓修言,忙不迭地回過了頭。

卓修言其實無聊地幾乎打起嗬欠,他自始至終對這場婚禮就沒有太大興趣,事實上除了新人入場時禮節性的注目禮之外,他幾乎一直在觀察薑侑。

自從那一天之後,他就愛上了觀察他。

他看著薑侑眼眶紅紅自己卻不自知的模樣,麵上閒適的笑意收了收,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人認真看他,會發現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冷淡、有些不開心。

但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一對新人身上——稍有不同的時候,是在他回過神來時,眾人視線的中心多了一個薑侑。

台上的新郎之一握著話筒講話:“……所以我的最後一句話送給我的哥哥,我愛他,希望他幸福,如果他能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我的人生大約就真的圓滿了。”

他在感謝完父母之後,將最後的祝福送給了親生哥哥。

這沒有什麼特彆,大多數新人都會在婚禮上有類似的發言,但知道內情的人就不這樣想了。

卓修言皺了皺眉。

即使是他,都能在一瞬間感受到看向薑侑的那些目光,是多麼地飽含深意。

而視線中心的薑侑,年少時昳麗驕傲、成熟後矜持孤高的薑侑,此刻卻像一個再常見不過的兄長一般、像是被親弟弟的掛念感動得紅了眼眶一般,笑著對台上的人用口形說了一聲“謝謝”。

直到此時此刻,許多不放心薑侑的人突然被說服了。好像這對兄弟的確是和好如初了。

隻有卓修言,在他的眼裡,薑侑眼底閃爍的光、薑侑顫抖的手指和唇、薑侑無所適從到不知如何安放的腿,都在他的眼裡被無限放大。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探過身去,但做到一半又遲疑著坐了回去,好像隻是無意地換了個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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