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全兒也嚇得不知所措,連跪帶爬的過去抱住常旺的手臂,眼圈兒深紅:“師父,師父,您可彆嚇我。主子爺心氣兒不順,落了您的麵子,但這都沒什麼,咱們做奴才的誰沒挨過主子的打罵?您可彆想不開,可彆鑽了牛角尖兒,這都不值當,主子爺還等著您伺候呢!”
常旺一把推開他:“起來,猴兒崽子,誰想不開了。”
季全兒一骨碌坐在地上:“那您笑什麼?”他半信半疑,“你可是總管大太監,叫主子爺罰當眾掌嘴,臉麵何存?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常旺聞言哈哈一笑,手朝臉上招呼的更加利落乾脆:“你不懂你不懂,我自己掌嘴也高興。”
夜半時分,隨著宮門下鑰,皇帝身染風寒的消息同時由軍機處發往各處。
皇帝連日勞累,病勢洶湧,不過一日光景便已纏綿病榻無法起身,下旨自即日起暫停朝政。一應朝務由保和殿大學士並領班軍機大臣齊鬆照代為朱批票擬。
承安皇帝登基五載,第一次輟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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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西觀就坐落在春家鋪子不遠的地方,後街便是梅府。現在陵西觀門前一大塊空地全都支著棚子,施粥的,發衣的,問診的,抓藥的,看起來人多,但其實井井有條,秩序很好。
男人立在人群外麵頓住腳,眼神敏銳的在忙碌人影中鋪捉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正是用晚膳的時間,烏金傾斜,人群排起長隊。
如因身上穿著白色的圍布,脖頸和腰上係著帶子,即便裡麵還穿著棉裙,可腰肢依舊清瘦纖細。
圍布上有些汙跡,但不影響她的動作。她利落的接過老人手中的碗,回身在大鍋裡盛出一碗粥遞回給老人。
男人靜靜立了一會兒,看她不斷的接碗,盛粥,再接碗,再盛粥。
瘦了,她瘦了很多。
神情懨懨淡淡的,說不上臉上是疲累還是寡淡,她隻沉默的一碗接一碗的給人群盛粥。偶爾有孩童說兩句頑皮話,惹得她唇角勾一勾,可很快又消散無蹤影。
斜陽殘雪,將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朦朧的金色。眉眼溫柔,似一尊慈悲的佛母。
兩匹高頭駿馬從另一側過來,馬上是恪親王和福豆。
兩人下了馬,福豆遞給恪親王個匣子,自己牽走馬去一邊兒喂食。
恪親王手拎著木匣,走進人群中,惹得一眾百姓紛紛屈膝磕頭,口裡念叨著‘王爺吉祥’。
他也不甚在意,大步流星走到如因身邊,叫她停停手:“江浙總督弄了些好東西,本王也沒舍得動,想著給你們幾個姑娘家送過來。你歇歇手,把梅簪和大蘋果叫來,一塊兒分了。”
如因盛粥的手不停,問他:“先謝過王爺了。是什麼東西?”
恪親王不言語,隻抿著唇笑:“反正是好東西。”
如因瞧一眼長長的隊伍,搖搖頭:“奴才這兒暫時脫不開手,您去鋪子裡吧,蘭隅在鋪子的庫房裡點藥材呢。”
反正恪親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聽蘭隅在鋪子裡便轉了腿肚子,對如因應了一聲:“那你忙完了也往鋪子去,本王叫大蘋果給你留著。”
如因道了謝,他便又大步流星的往店鋪方向去。流民們似乎是見慣了他的,既好奇的瞥他,卻也見怪不怪了,規規矩矩磕頭問安。
男人依舊安靜立於人群最外麵,他氣質卓然,不用言語便是一道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