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有不悅:“朕的話轉頭就忘了?”
常旺訕笑:“奴才不敢忘,隻是這會兒帶著春掌櫃,奴才以為先去內務府。”
皇帝抬手敲敲窗欞:“常旺,朕的事兒重要還是春掌櫃的事兒重要?朕發現你現在越發昏頭了,不行就去慎刑司走一遭醒醒神。”
常旺一縮脖,生生嚇出一身的汗,口裡連連稱該死,趕緊招呼著小太監抬著轎子往文淵閣去。
皇帝乜著如因,她好端端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一張笑模樣,一點兒也瞧不出有掛不住臉的神情:“你倒是個能坐住的,朕還以為你得臉紅脖子粗,低著頭當鵪鶉。”
如因笑眯眯的:“您說的都對,原本您就是主子,能捎帶奴才一程已經是天恩浩蕩,哪裡還敢說先去送奴才呢?奴才又乾嘛當鵪鶉?”
皇帝倚在軟榻上輕笑一聲:“你行,能屈能伸,能成大事。不想那些嬌窩子裡頭養出來的姑奶奶,說兩句重話就像要了命一樣滿臉發青,嚇得渾身打擺子。”
如因的神情有些悻悻:“奴才不能跟那些姑奶奶比。她們金尊玉貴的,就安穩在後宅裡頭賞花觀雪。奴才這樣兒的……跟她們是天上地下的差彆。”
皇帝心頭有些鈍痛,彆過臉去不忍再看她強撐著的笑容。他此刻真的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糟踐人也不能這樣糟踐,他是天子呐,為這點兒嘴上的痛快,這會兒自己成什麼樣子了?!
皇帝岔開話題,裝作無意問她:“你剛才說你弟弟,朕想起來,上次在你家裡頭借宿,瞧見過你帶著弟弟讀書。看模樣,同你長得不算太像,就是一樣的瘦,好像比你還瘦小。你們春家是蘇州首富,怎麼姐弟兩個都瘦的像竹竿條兒。”
提起逾白,如因臉上帶了些發自肺腑的笑:“難為您還記得他。逾白剛過了十五,還不到漲身量的年紀,這兩年隻個子抽了條兒,肉倒是真沒添多少。不過男孩子都是這樣的,等再過兩三年身子骨長開,肯定要比現在壯實。”
“你弟弟叫逾白?是哪兩個字?”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如因說,“奴才阿瑪給他取這名,是想讓他一生清白,乾淨純粹。”
皇帝由衷歎道:“你們姐弟倆的名字都起得好,姓和名湊趣兒,春如‘茵’、春逾白,都是好名字。你阿瑪學問不俗。”
如因好容易轉晴的笑臉一下子又黯淡了些,皇帝自覺自己又揭了人家的傷疤,悔的直咬後槽牙。
轎子搖搖晃晃,兩個人竟是一時之間互相無話。
抬轎子的太監是練家子,腳程很快。皇帝有些受不住轎子裡的冷清,乜了好幾眼如因,她都微微垂著頭看腳,瞧不見臉上有什麼表情。
皇帝用扇骨挑了窗上的簾子,從縫隙往外頭看一眼,自說自話:“雨停了。”
如因微微偏頭,就著皇帝扇子挑起的空隙朝外看,瞧見了不遠處巍峨聳立的三大殿。
她看的有些出神,皇帝也沒撂手,就這樣挑著讓她看。
如因咂咂嘴:“可真氣派。”
她是頭一次看見三大殿,這句稱讚發自肺腑。
如因從小長在南方,南方的東西都已小巧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