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他不懼。
隻是人都到雲華縣境內了,就算是死,他也想再看看家鄉。
於是,宋明德用雙手和左腿,沒日沒夜的不知爬了多久,直到昏死在路邊,他以為他會死,沒想到被失去家人的於老伯撿了回來。
宋明德不想拖累於老伯,於老伯卻執拗的要留下宋明德。
漸漸的,宋明德明白過來。
在那種絕望的生活麵前,人要活著,是需要信念支撐的,於老伯失去了親人,將宋明德當成兒子,宋明德活,於老伯的信念就不會倒,宋明德若真的死了,於老伯怕是也會跟著垮掉。
明白了這一點後,宋明德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惆悵,也很感動。
他儘量樂觀的麵對生活,腿不能動,他就用手爬,當初人民革命軍分房分地的時候,也給他們分了兩畝莊稼田,彆人用鋤頭翻地,他坐在地裡用鏟子翻。
像他這樣的,也算是一道奇觀了。
可惜,好景不長,地主老財們回來,搶走了房子和田地,兩人的生機這才沒了著落。
幾個月來,當初人民革命軍從地主老財家裡翻出來,分給老百姓的糧食,被地主老財們奪走大半,幸虧於老伯藏了一部分。
兩人就是靠著那點糧食,摻著野菜、草根、樹葉等等,能嚼用的東西,挺了過來。
如今各村各寨幾乎沒有囫圇的樹,但凡長葉子能下咽的,都被饑餓的人們吃進了肚子裡。
宋明德最近有些犯愁,他的腿廢了,沒有莊稼田,活不活的他已經沒多大在意了,可他希望於老伯能活下去。
宋明德聽於老伯說過,他的兒子也去打鬼子了。
日軍已經投降,隻要於老伯活下去,或許能等到兒子回來。
可想要實現這點期望,就他這個殘廢,他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今天有人來,還帶回了食物,宋明德立馬打起了精神,他仔細打量宋雨花,希望宋雨花真像於老伯說的那樣,是大好人,於老伯能得一條生路。
宋雨花的話,讓宋明德心裡多了幾分期望,心中有了所求,說起話來反而有些拘謹,他下意識掀開破被子想要下炕,卻在手捏在被子上時,鬆了手,然後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雨花見他如此,心中歎了口氣,走過去坐在炕邊。
土炕的炕邊上,有木板做的炕沿,隻是木質炕沿已經有些朽壞,顏色陳舊不說,上麵還有好些細小的蟲洞,而土炕,那可真是土坯炕。
土炕上鋪著柴草,柴草也有些發黃發黑,炕上唯一的床上用品,便是蓋在宋明德腿上的破被子。
宋雨花不嫌棄的直接坐在炕沿上,倒是讓於老伯和宋明德有些吃驚,兩人微愣之後,神色越發歡喜。
到了此刻,於老伯對宋雨花的懼怕已經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