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臨追了她很久,才將滿目猩紅的溫九齡給抓了回來。
他雙手摁住她的肩膀,看著她因為激動猙獰的有幾分恐怖的小臉,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溫九齡,你冷靜點,你的小叔還在等你送他回家。”
他一句話,就成功將溫九齡給安撫了下來。
她睫毛耷拉下來,垂在身體兩側緊緊握著的拳頭也耷了下來。
是啊,小叔還在等她送他回家呢。
對,她要將小叔的屍骨平安帶回金陵城老家。
但,就連這點願望,她都沒能實現。
回城的路上,他們的車在跨江大橋上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
包裹紅綢的屍骨從破碎的車窗玻璃甩了出去,掉進了帝江河裡。
滿頭是血的溫九齡如同瘋了一樣欲跳進帝江河,最後被同樣傷得不輕的李淮臨打昏了才成功阻止住她。
溫九齡再次醒來是三天後的傍晚。
那天,是顧時南跟陸明珠大婚的前一夜。
殘陽如血的穿過玻璃窗照進她的病房,也照亮她蒼白如紙又消瘦的臉龐。
溫九齡緩緩睜開眼,眼瞳沒焦距地看著頭頂上方的天花板。
腦海裡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走馬觀燈地掠過。
那些東西,掠得太快了。
快到很多人物和畫麵都還未來得及看清,就徹底地消失不見了。
頭痛得厲害。
哦,確切地說,她渾身沒有不痛的地方。
哪怕隻是動動手指,都是痛得那麼清晰。
“醒了?”
一道沉沉的男低音自不遠處傳來。
溫九齡撐著虛弱不堪的身體奮力地坐了起來。
霞光漫溢的病房內,臨窗而立的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完全背著她,周身都籠在一片迤邐的光暈裡,他在這時轉過身來,容顏便逆在光線裡看得不太清晰了。
可,溫九齡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顧時南。
他終於回來了。
在她人生最狼藉不堪的時候,他是來踩她一腳的麼?
溫九齡勾起了嘴唇,溢出諷刺的笑來。
可她笑著笑著,眼睛就濕了。
顧時南走到她的病床前,鳳眸一瞬不瞬地看了會兒她,態度難得溫和地對她說,
“你身子現在很虛弱,需要好好養著。”
溫九齡睫毛垂著,上麵沾著層層水汽。
可等她再抬起頭來時,除了眼眶通紅,她眼底已經恢複了平靜。
她看著顧時南,聲音淡到沒有任何的情緒,“我當然要好好養身體了。”
她小叔犧牲了自己,為了就是換她的生,她沒道理還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骨。
她的聲音還在繼續,除了淡漠,就是冷漠,“顧總,您還有什麼事嗎?”
她的潛台詞,是趕他走。
顧時南知道,溫時遇的死對溫九齡來說一個無比沉痛的打擊。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不會跟她計較。
他看著她,淡聲道:“你小叔的屍骨,我已經派人在打撈了……”
“不必了。”
溫九齡笑著說。
人死如燈滅。
就讓帝江的河,從西流到東,帶著小叔回到他的家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