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爍凝神沉思,一時間房中安靜下來。
張正奇喝口茶後,無奈地笑道:“算了,咱哥倆在這說這麼多也沒用。你出去查案這幾天就當是寺中的差事。由哥哥做主,你回去好好休息幾天,等海陵縣的回文到了再說。”
回過神,鐘爍站起身子笑嗬嗬地說道:“多謝哥哥,小弟就先告辭了,留步,留步。”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趕緊走吧!”
張正奇起身將鐘爍送出門外,看著鐘爍離去的背影下意識地說道:“這小子,手段可真不一般!”
紫宸殿
皇帝趙乾端坐在龍椅上,左相慕文翰和右相宇文德海坐在殿中的小凳子上。
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因為剛剛揚州傳來消息,山陽瀆上的鹽船又翻了,大批官鹽不知所蹤,商船也被嚇得不敢航行。
趙乾放下茶杯,壓著怒火冷聲說道:“兩位愛卿,江淮鹽運一事查的怎麼樣了?”
慕文翰拱手回話:“陛下,吏部已經差遣幾位欽差察查此案,可他們回複大都是運河淤堵,致使鹽船傾覆。”
趙乾冷哼一聲:“那就派人清理淤泥,難道這些事情都辦不好麼?”
宇文德海接過話茬:“陛下,可據幾位欽差回文所稟,運河山陽瀆一段,淤堵要比清理快得多,運河兩岸衙門多次清理,仍然沒有明顯效果。”
趙乾氣急,怒拍桌子大吼道:“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那之前山陽瀆為何沒有出現鹽船傾覆的情況?難不成運河裡的淤泥也有休沐?休沐的日子難道就不堵了?”
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低眉沉默,紫宸殿內的內侍全都屏氣吞聲,生怕觸怒趙乾。
不久,冷靜下來的趙乾緩緩說道:“中書省昨天遞上一份關於永寧縣兄弟相殘的奏章,其中說道鄒氏原籍為揚州海陵縣,其父就是一名鹽商,卻在射陽河上被水匪殺害。兩位愛卿怎麼看待這件事?”
慕文翰略微沉吟:“臣昨日就已經讓戶部行文海陵縣,相信不日就會有回文,若鄒氏所言為真,那其父作為鹽商被殺,則有兩種可能。”
“若其父被殺是為求財,則說明揚州地區盜匪橫行,百姓如今生活在巨大的危險之中。若是水匪刻意殺掉鄒氏的父親不是為了財務,則其目的很可能是為了阻斷鹽運。”
“那江淮地區很有可能已經存在著一個盤根錯雜的利益網,官匪勾結,提高鹽價,魚肉百姓。不過,不論是哪一個原因,江淮地區都亟需整治,還百姓安寧。”
宇文德海連忙補充:“左相所言甚是,若是鹽運阻斷日久,恐怕會激起民變。中書省應該立刻選派欽差,督查江淮鹽運,整頓江淮吏治。”
趙乾皺眉沉思:“永寧縣一案,鐘爍抽絲剝繭,行遠自邇,方能破解。那督查江淮鹽運一事就讓鐘爍去辦吧。”
慕文翰皺起眉頭,連忙站起身子:“陛下,鐘爍剛剛得官,雖有些小聰明,但察查鹽運如此重任,恐怕鐘爍還擔當不起,還請陛下另選賢能。”
宇文德海卻是急忙阻止:“陛下,左相此言差矣,鐘爍的奏折臣也看了,奏折所書言之有理。並且鐘爍剛剛破解永寧一案,以管窺豹,可知鐘爍才能兼備,定能擔負起重整鹽運的重擔。”
趙乾點點頭:“宇文愛卿說的不錯,雖然鐘爍剛剛為官,但這也是鐘爍的優點,不至於和江淮官場夾雜不清,更有利於他查案。”
“陛下……”
慕文翰還想勸說,但被趙乾強勢打斷:“慕愛卿勿要再言,此事就這麼定了。命鐘爍為江淮鹽運督察使,提調江淮鹽務,若遇阻礙,五品以下可先斬後奏,並著左右千牛衛府負責鐘爍此行的安危。”
左右千牛衛府統領千牛備身,而千牛備身則是專門負責皇室安危的近衛。
聽到這裡,慕文翰和宇文德海臉色大變。
慕文翰連忙開口:“陛下,左右千牛衛乃是皇家近衛,怎可去保護鐘爍?臣以為派金吾衛負責鐘爍的安危即可。”
趙乾卻是連連搖頭:“就是要讓躲在暗處的那些人看看朕的決心,誰也不能阻擋江淮鹽運的暢通。”
見趙乾決心已定,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頓了頓,趙乾又拿出一份奏折說道:“大理寺的張正奇也上了一份奏折,說永寧縣縣令賈浩仁包庇親族,阻礙鐘爍查案。不過最後賈浩仁又迷途知返,全力配合鐘爍,算是功過相抵。揚州安宜縣不是缺額麼?就讓中書省先申斥他一番,再讓他去安宜縣將功贖罪吧。”
說完,趙乾起身走下台階,向後宮走去。
“是!”
慕文翰和宇文德海兩忙起身行禮相送。
走在宮城的夾道上,慕文翰才開口問道:“宇文兄為何要強力推薦鐘爍去察查鹽務?豈不知江淮盤根錯節,勢力複雜,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
宇文德海歎息一聲:“慕兄所說,小弟如何不知。隻是江淮乃是東南道重地,如今鹽運阻塞,江淮盜匪橫行,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若不及時整治,長此以往恐怕江淮就會陷入動亂,將來雖有官軍鎮壓,但民心若失,恐難再得。”
“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更何況現如今群狼環伺,表麵上西北道有鎮北王,西南道有南越國,東北道的大總管,榮親王進來聽說是蠢蠢欲動,欲行不軌之事。”
“暗地裡,燕國的餘孽仍有活動,慕兄,時不我待啊!若是東南再有異動,恐怕天下又要陷入戰火,黎民百姓將再次受難,那我們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可就功虧一簣,我們有何臉麵去見當年的那些前輩?又如何對得起當年的熱血誓言?”
聽罷,慕文翰陷入沉默。
宮城夾道之中,兩人靜靜地向前走。
就像當年那樣,他們隻能向前走,前進不知道能不能活,但退後一定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