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大時代》全本免費閱讀 []
嘉恒安安穩穩地在村子裡住下來,不再向往外麵的世界。籍籍無名的小村在他看來足夠大了。
生產隊的牛馬看管的膘肥體壯,牛棚看護房收拾的乾乾淨淨。這就是他的世界。
盛春多彩。屋子周圍盛開著旋複花、蛇莓花、鳳仙花、蔥蘭花。黃燦燦地,粉嘟嘟地、白生生地,姹紫嫣紅。一片生機盎然。
嘉恒把牛棚裡的牲口放出來,散在野地裡。大黑牛不太願意走遠,就在棚邊啃路邊的牛筋草。時不時用那大黑眸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出神。
天空湛藍,偶爾飄過一兩朵飄逸的白雲,像是嫦娥的衣裳。躺在草地裡,嘴裡嚼著檾麻陀羅剝出來的檾麻子,一股甜絲絲的汁漿裡帶著些許苦澀,仿佛生活的味道。
畜牲能吃草,人不行。沒有糧食活不下去。荒年景裡人都餓瘋了,畜牲就是行走的蛋白質啊。一眨眼的功夫都能把這些畜牲吃進肚,因此隊裡給嘉恒配了一把**。嘉恒也隻是把槍當哨用,遠遠的看見陌生人靠近牛馬,就朝天放一槍。並不真打。沒有人跟槍子過不去。一般都會知趣的逃掉。
人是會寂寞的,嘉恒就把爹那套《資治通鑒》搬到自己床頭,一頁一頁的啃,大把的時間。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盞孤燈一個人一看就是一夜。
你可以說他在挑燈苦讀,也可以認為他是在熬日頭。
到了他這個年紀,早該結婚生子了。可是沒有女子敢嫁進他家那個門,怕被連累了。一個精精神神、身強體壯、濃眉大眼的青年就這麼孤單著,過著沒有愛情的日子。
沒有愛情也能活。
什麼年紀乾什麼年紀的事,嘉恒過得是**版的日子,大頭很忙活,小頭沒事做。
梨花經常來牛棚,說是要檢查嘉恒的工作。每次梨花來,周邊盛開地鮮花都黯然失色,攪得嘉恒心神不寧。但嘉恒不敢招惹梨花,他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菜,在他第一次走進村部時就隱隱約約覺得栓柱和梨花之間有股子說不明道不白地故事。栓柱對宗家有恩他記著呢,去撩撥栓柱喜歡的女人除非腦子進了水。
“牛馬有啥看頭,你不要一天兩頭往這跑。”
“呀,你這是攆我唻?”
嘉恒有些局促“沒,沒得攆你。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我現在的境況,我惹不得事唻。”
梨花膽子很大,“哦。嚇,又沒人吃你,看你膽小的樣子,還是個男人唻?”
嘉恒被這話激的有些惱,心想,要不是栓柱障著我早睡了你這朵白蓮花,看你個能勁頭。“那你還天天往這跑的一個勁。”
梨花滿臉通紅,一轉臉,一溜風走了。
春繁夏長,時間過得好快。黃巧雲天天為嘉恒的終身大事著急上火。媒人們不願意接這單親,又托親朋故舊找合適的女孩提親,也都石沉大海沒有下文。嘉恒倒也不在乎,這年頭誰願意把閨女往火坑裡推呢。縱情於山水之間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這天剛抹黑,嘉恒起來給牲口添夜草,剛邁開屋門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垰倒在石角上。嚇出一身冷汗,摸出手電筒一照,地上躺著兩個人。又是北邊逃荒要飯過來的,北邊的糧荒比這邊還嚴重,走到這裡走不動了。
嘉恒趕緊把人往屋裡拽,一伸手,年齡大的已經涼了。另一個二十來歲的大閨女,已經餓的奄奄一息了。趕緊把人抱進了屋,扶在床上。這大晚上的上哪去弄吃的,想起棚裡的大黑牛還沒斷奶,趕緊拿著瓷碗去擠了一碗底子跟閨女灌下去。
半個時辰姑娘恍恍惚惚醒了過來,她因為長期饑餓渾身浮腫,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見床邊的碗猛地去搶,碗是空的,殘留著幾滴奶,顧不得臉麵,趕緊伸舌頭去舔。
人在最困難時刻的窘態是無法觀看的。嘉恒也挨過餓,那滋味怎能是用搜腸刮肚的詞形容的了的,饑餓是比死亡還恐懼的事情哪還顧得了體麵。
“彆舔了,求你了,彆舔了。沒有了。明天吧,明天早上集體食堂我給你打點飯。”
“謝謝大哥,……”後麵也不知道她說的啥,又一頭栽在床上昏睡過去。
第二天嘉恒去食堂打飯,食堂關著門,門口村民們都交頭接耳的議論。栓柱神情嚴肅的抽著煙鍋子不說話,民兵連長把人往回趕,“圍個什麼勁,圍也圍不出麵來。把去年你們糟蹋糧食那個折騰勁拿出來找食去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有孩子餓的直哭。
栓柱坐在碌碾上,把煙袋鍋子磕了幾磕,吐了口唾沫。“哎嘿,這樣啊鄉親們,大形勢都是這樣,咱村也困難。隊裡沒糧,上麵也沒有救濟糧。回吧。”
泇水人開始慌了,糧荒鬨到原上來了。大夥圍著鬨,嘉恒轉臉就走。
胳膊彆不過大腿,強人彆不過現實。無謂的耗著沒有意義,不如另圖他法。
淹子海裡傳來幾聲槍響,幾隻野鴨飄在烏泱泱的淹子塘裡。杆子夠不著,嘉恒一咬牙跳了進去,他水性好,把獵物撈了出來。剛遊到水邊,他的腿就開始抽筋,幸虧抓著塘邊的水柳根硬趴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