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金鱗良善意識尚在,阿媼怎的還不動手?靈獸妖變聞所未聞,若再另生事端後果不堪設想!”韓章抹掉唇邊鮮血,轉身又利落砍下一顆妖頭。
七殺疫的都尉皆是百裡挑一的修士,感知、靈力、境界都在眾修士之上,比之凡人更是如同陸地神仙般的存在。
旁人看不出金鱗身上異樣,他們卻輕易就能感受到此中的貓膩。
韓章這句無情又平實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將泰媼腦中的亂麻一分為二,許多頭緒就在此時露了出來。
一品金鱗通靈超然,忠誠、認主、有著強大的反控能力,普通邪祟根本無法桎梏它的靈壓。
可今日的它卻被磋磨的僅僅保留下一絲清醒,有被莫名妖力用傳送之法送到荒澤最中央的天啟城,套上無形的枷鎖,以玄索為鏈,以靈血為祭,潤養四方妖獸!
“四域淪陷,有妖獸在搶奪金鱗靈力,若再不除了它,荒澤覆滅!”韓章用感知將心情傳遞給泰媼,旋即撐不住單膝跪地,劍身釘在地上。
曼陀羅花猝然掉落一瓣,泰媼雙手手指交叉,閉上眼睛默念口訣。
短短一息,龐然大物身上忽然亮起微光,緊接著又一點點消散。
方寄草下意識瞄到金鱗眼中的釋然與決絕,二者對視之間,不知怎麼,竟在這一刻氣脈通達,悟得洞己之道!
向外求索,茫無可入,向內求索,頓悟宇宙,通宵方向!
“道友,請留步。”脫口而出的話仿佛不是出自她之口,連聲音都變得空靈而滄桑。
然泰媼動作一切如舊,並沒有人發現異常,此法妙就妙在她就像是人間風,隻吹到她想要停留的人身上。
就在方寄草雜念鴻達之時,遠在荒澤最西邊的洞府裡,一雙布滿皺紋的手徒然顫抖了下,手中血線跟著搖晃,金鈴聲響徹懷穀。
他猛地睜開雙眼。
江水間仍然隻有泰媼和金鱗,但這若隱若現的靈力又是從何而來?莫非除了他之外還有人修得光力之法?
一道低沉話語從方寄草耳邊吹過:“何方神聖?是想破本座陣法嗎?”
“小名小姓,路過而已,有幾點疑問想要請教。”方寄草在靈天靈海中回答道。
恍惚間,他們二人就如同兩條平行的軌道,隻能感受到彼此,卻無法找到交集。
而在其他人麵前,平行軌道又朝著兩個方向迸進,方寄草更偏向觀察者,對方則是參與者。
山那邊的人沉默了許久,靈識出海,心思盤旋,唇邊漏出一抹譏笑:“原來是在為靈獸不值,嗬嗬,天下許多事本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白夜如此,七殺疫如此,金鱗亦是如此,道友何必自找煩惱?看,金鱗已經快咽氣了,本座和白夜之間總會贏一個,但金鱗,必死無疑。”
“它本不必死得這樣沒尊嚴。”
“嗬嗬,所以才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何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不問可能不可能,隻問應該不應該,本座做的,白夜做的,金鱗做的,於我們個人而言,都是應該卻於常理不能之事!”
方寄草接著對方這句話說道:“毀堤淹田,傷天害理,上違天道,下苦百姓,這也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此厚顏無恥文飾,實在令人鄙夷。”
“靈氣有限,而天地無限,吾舍萬獸之靈而取天地之精以養萬民,這便是取舍。若今後一切陰陽皆利群生,吾又有何錯?”
“利用靈獸妖變,是對生靈不仁。迫使荒澤為餌,是對萬民不義。何來陰陽利群生?群生在何處?”方寄草手一指:“即使踩到花花草草也很不禮貌。”
“……優勝劣汰!若凡間有誌之士獲得大成仙道,難道不是利萬民?爾等世家出身的蟪蛄隻看眼前,又怎麼會明白本座的天道霸業!”
右手一揮,一段隻有他們二人能見到的走馬燈閃現在方寄草的麵前。
是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