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周銘感覺自己仿佛從一次永恒的下墜中驟然停止,從某個被凝滯的瞬間中突然掙脫出來,無數疊加在一起的轟鳴化作了頭腦中一個遠去的、模糊的印象,他屬於“人”的理性部分刹那間回歸,而在這短暫的、脆弱的理性中,他猛然向後退去。
但那些璀璨的星光不知何時已經消散。
從巨人獨眼中滿溢出來的星光不見了蹤影,眼球表麵的倒影也已經消失不見不隻是“鄧肯”、“周銘”、“星光巨人”的倒影消失,一並消失的,還有那些曾經佇立在黑暗中的、象征著遠古諸王的身影們。
在這隻眼睛中凝聚了一百個世紀的“影子”們,仿佛在剛才那瞬間的轟鳴中被什麼東西“洗”掉了,隻餘下一片朦朦朧朧代表著死亡的渾濁覆蓋在眼球,其中再無可以分辨出的信息。
顯然,這眼球隻是某種“信息的載體”,而現在伴隨著一次強烈的信息釋放與衝刷,它表麵所凝聚的一切都已經被清除乾淨了。
周圍安靜下來,再無噪聲和轟鳴聲響,亞空間仿佛又恢複了永恒的凝滯,失鄉號殘破的甲板萬籟俱靜。
然而剛才那瞬間轟鳴中蜂擁而出的破碎“片段”卻仍舊在周銘的意識中盤旋著,就像一場連續不斷的颶風,一次次呼嘯著從他的理智和思維中穿過這場“颶風”過了很久才漸漸平息下來,化作深刻的印象與記憶,永久留存在了他的腦海裡。
周銘向後退了幾步,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他喘著氣,劇烈跳動的心臟漸漸平複。
思考的能力回到了他身。
周銘在亞空間的混沌昏暗中長久地佇立著,任由這裡毫無意義的時間緩緩流逝,他在這份永恒的沉寂中思考,持續不斷地思考,直到過了不知多久,他的身影才再度有了動作。
他抬起頭,看向遠方的黑暗。
無邊無際的亞空間吞噬了他的目光。
在那無邊的黑暗中,應該還隱藏著無數的秘密但他已經累了。
那一聲“轟鳴”幾乎耗儘了他的精力,他已經沒有餘力再駕馭著這艘幽靈船去挑戰那片無儘的黑暗。
“……該回去了。”
周銘輕聲咕噥道,同時邁開腳步,慢慢來到了船長室的門前他還記得從亞空間返回現實世界的方法,隻要從這裡推開“失鄉者之門”,進入另一片黑暗的空間,然後從黑暗空間內再次開門,就可以返回現實維度。
在將手放在“失鄉者之門”的把手時,他停了下來,隨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無邊混沌。
他知道,自己遲早還會回來的。
沒有再遲疑,他迅速且順利地完成了“兩次開門”的返回操作。
當熟悉的海浪聲再傳入耳中,味鹹而清涼的夜風吹過臉頰,鄧肯感覺自己的心終於再次安定下來他返回了熟悉的現實世界。
抬起頭,世界之創清冷的光輝正從高空灑向大海,從遠處海域蔓延過來的微弱金色陽光則與那清輝交織在天空,勾勒著輕風港附近獨有的、詭異卻又迷人的夜景。
輕微的嘎吱聲混雜在附近的海浪聲中,中間還夾雜著桅杆纜繩自動調整時發出的摩擦聲響。
在亞空間中所經曆的一切,就仿佛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
鄧肯搖了搖頭,他知道那當然不是夢境那是至關重要的情報,甚至是指向自身本質的“真相”。
但他隻能暫且將這紛紛擾擾的思緒放到腦後因為關鍵信息缺失的太多太多了,現在的胡思亂想並不能得到什麼結論。
門的另一邊傳來了船長室裡的聲音,是他熟悉的“大副”。
“……北方海域的風土人情講完了,我給伱講講中部海域的,我可是個經驗豐富的海員,中部海域的城邦……”
一絲微笑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臉,鄧肯感覺自己心中再次放鬆了一點,隨後他深深呼了口氣,打開船長室的大門。
航海桌的邊緣,正在喋喋不休跟另一個腦袋“聊天”的山羊頭立刻便停了下來,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船長。
“鄧肯艾布諾馬爾。”鄧肯在這家夥開口發問之前便隨口說道。
山羊頭怔了一下,語氣變得愉快:“啊!船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