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的黃花梨木雕花床是謝識琅根據謝希暮的身量做的,是讓她睡起來舒服的長寬度,而謝識琅身量高大,又自覺擠在了最外側,長腿長臂蜷縮在一起,未免顯得滑稽。
謝希暮心底微動,朝男子的方向挪動過去,對方果真也跟著退了些許。
“……”
她打量了他剩下的位置,又挪過去了幾分,謝識琅被逼無奈,勉強再往後退了些。
“……”
小姑娘裹著被褥,就冒出來一個腦袋,一雙水眸圓溜溜地盯著他。
謝識琅被看得不自在,索性閉上了眼,避開與她的視線交纏。
忽而。
懷裡擠進來一團溫軟。
謝識琅慌忙睜開眼,她竟然趁他不備鑽進了他懷裡。
好生壞心眼。
“躺回去。”他垂眼瞧她,眉心微蹙。
謝希暮:“怎麼不繼續退了?”
謝識琅嘴唇動了兩下,深深歎了口氣:“謝希暮,我要掉下去了。”
話音落下,小姑娘細嫩的藕臂纏住了他的腰部,緊緊環了起來。
他頓了下,鼻腔間嗅到的全是她身上的香味,讓人心猿意馬。
“你故意的。”他咬緊牙關,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來。
她昂了聲,眼神懵懂,“什麼故意不故意?你不是說要掉下去了嘛?我抱著你,就不會掉下去啦。”
他被逼得沒辦法,謝希暮又不是小孩子了,女人該有的都有,還十分…優越。
再抱下去,他真的要憋死了。
“好,我睡進去一些,你鬆手。”
說完,小姑娘真的老實收回了手。
謝識琅往裡頭挪動了些,至少沒有睡在最外側了。
可很快,他意識到謝希暮根本不是個信守承諾的,再次粘了上來,抱住他不撒手。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麵對質問,她隻是哼唧了聲,不滿地用鼻尖蹭了蹭他脖頸,“冷,抱著暖和。”
謝識琅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倒是暖和了。
他都要瘋了。
緩緩低頭,他視野裡是小姑娘的發頂,柔軟的發絲有幾縷躺在他的臉頰上,像是羽毛似的,撓得人發癢。
不自覺地,心也跟著軟了下來。
“謝希暮。”
他的語氣說不上溫柔,和往日一樣淡漠得像是在同旁人說話。
“怎麼了?”小姑娘仰起臉來,直勾勾盯著他。
興許是不適應這樣直接的目光,他先一步偏開視線,語氣顯得生硬:“彆走了吧。”
她啊了聲,顯然沒有弄明白謝識琅嘴裡說的走是什麼意思,“你說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低下頭來,看向她。
“就是大婚時,你立的契約。”
“你……”
“還要走嗎?”最後幾個字,他強忍著目光不躲閃,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謝希暮來謝家快二十年,陪了他快二十年。
若是沒有她,先前的快二十年,他不一定能走下來。
同樣的,若是接下來的數十年沒有她,他又變成了一個人,他仍然不能確信能夠走下去。
這些年,他照顧她、撫養她。
而她,就像是他生活裡的和風細雨、冬日暖陽,融入他的生活,潤物細無聲。
等再反應過來時,謝識琅幡然醒悟,原來不是她離不了他。
而是他沒法子離開她。
正如此刻,他表麵佯裝風輕雲淡,其實心裡的恐懼都快將他吞噬了。
七歲那年,父兄走了,而如今,她若是也不要他了,那他就一無所有了。
外人眼裡,高高在上的是他,呼風喚雨的也是他。
可實際上,她才是這段關係的掌舵者。
謝希暮也思忖了良久,隱約能感受到對方緊繃的身軀,暗暗發抖。
“先前…不都說好了嗎?”
她不解地看向他,讓他一顆心墜到了冰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