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煬也沒意識到二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笑道:“你以為誰跟你似的酒量比牛還強。”
蕭煥摩挲杯口,“文臣武臣自然不同,有些人瞧著身子虛,但酒量好,有些人瞧著身子虛,又的確是虛,喝不了多少,本以為妹夫是前者,沒想到是後者。”
不管前者後者,反正就是一個字,虛。
阿梁都不敢瞧自家主子的臉色了,連忙躲在了雅間外頭守著。
“嗬。”
謝識琅輕笑了聲,分明唇角半揚,可眸底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色,“雖然謝某酒量一般,但若要與大舅哥比拚一番,也不是全然沒有勝算。”
張木華瞧二人就這樣一杯接一杯喝了起來,轉頭問謝希暮,“你們不是明日要出發去揚州嗎?若是丞相喝醉了,明日你們還能走嗎?”
趙宗煬整裝出征,謝識琅身上的公務也就輕了許多,可以告假陪全家回揚州本族。
謝希暮也不想讓謝識琅喝太多的,於是在二人又喝了兩壺酒後,攔下了蕭煥倒酒的手,“哥哥,彆喝了。”
男人之間,也就是爭個麵子。
若是她去攔著謝識琅,恐怕會讓蕭煥恥笑他懼內,故而她隻攔著蕭煥,也算給他保全顏麵。
謝識琅的視線卻緊緊盯著蕭煥手背上的柔荑。
他袖底的手不自覺攥得死死的。
這是他的妻子,卻不阻攔他,而是關心彆的男人。
腦子裡登時出現的全都是成婚那夜,她將契約擺在他麵前的場麵。
有理有據,冷靜自持。
她將和他之間的所有都想得明明白白的,是因為……
謝識琅看向蕭煥那張臉。
難道,蕭煥就是她拒絕他的理由,和退路?
難怪她不嫉妒他去教趙柔。
額角就好像有一根弦越繃越緊,他奪過蕭煥手裡的酒壺,便往自己杯中倒,“既然喝不了,就不要逞強。”
落了下風的成了蕭煥,他自是不答應,將酒壺拿回來,連倒兩杯飲下,“喝不下的怕是另有其人。”
趙宗煬起初還想和兄弟們痛飲,沒想到自己竟連壺把手都沒碰到過,眼瞧著身邊二人隱隱搖晃,連忙攔下送酒小二。
“不要再喝了。”謝希暮將謝識琅的手摁住,強行拉著人從座位上起來,擔心這人再待下去,都要醉死在霧中朗月了。
趙宗煬扶著蕭煥,對謝希暮使眼色,“希兒,你先帶人回去。”
謝希暮點頭,不忘對趙宗煬道:“那便先祝殿下此番大捷。”
趙宗煬心頭一暖,沒想到今日這場餞行酒,竟然是謝希暮先對他祝福。
兩撥人分頭行動,謝希暮好不容易瞞過謝端遠的人,將謝識琅扶回了朝暮院,沒想到剛推開屋子,謝識琅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肯起來。
“彆坐地上,我扶你坐在床上吧。”謝希暮力氣本就不大,扶謝識琅回來,已經是筋疲力儘,現下根本沒法獨立扶人起來。
偏偏阿梁又不知道去哪裡躲麻煩了。
她隻好蹲在謝識琅跟前,哄道:“地上涼,快起來。”
謝識琅喝得麵頰酡紅,兩縷發絲散亂在臉側,漆黑眼瞳頗為迷離,雙臂撐在身後地上,半抬下巴,輕睨她半晌,才嘲弄道:“彆碰我。”
她起先愣了下,又覺得好笑,這人怎麼回回喝醉都有不同的反應。
伸手戳了下他的臉頰,“就碰你了,怎麼著?”
謝識琅惡狠狠抬眼,瞪向她,“離我遠些。”
謝希暮當真被這一眼瞪得心頭頓了頓,瞧見男子眼底漸漸浮現上來的紅意時,才驚覺不對,忙問:“你怎麼了?”
“你們都是壞人。”
謝識琅垂下臉,睫翼顫動起來,聲線發抖:“阿父不要我,阿兄也不要我,現在……”
“你也不要我了。”
她見他這般脆弱的模樣,心尖不由跟著一痛,連忙握住他耷拉下來的手,“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簷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粒子,砸在地上發出悶悶響聲,屋子裡沒有生炭火,冷颼颼的。
謝希暮見男子不肯動身,隻好去將爐子裡的炭火點起來,屋子裡才逐漸回暖,隻是謝識琅還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十郎。”
她重新返回,輕輕抹上他的麵頰,因為喝了酒,頰邊都有些燙手,男子就這樣緩緩抬起臉來,委屈地看著她,“既然不要我,為什麼要答應嫁給我?既然遲早都要和彆人一起走,又何必要讓我誤會?”
誤會她心裡也有他。
誤會在這個世上,最不可能離開他的就是她。
謝希暮都懵了,不是往日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次她是真糊塗了。
謝識琅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可連在一起怎麼毫無章法?
什麼不要他?
什麼遲早要跟著彆人走?
走去哪兒?
“等等。”她小心問:“我跟誰走啊?”
謝識琅眸底都是諷刺,“除了蕭煥,又還能是誰。”
“蕭煥?”謝希暮抬眉。
興許是從她嘴裡吐出這個名字,謝識琅整張臉都寫著嫉妒兩個字,怒意忽然上頭,攥住謝希暮的手,質問:“一個整日舞刀弄槍的莽夫,他哪裡比我好?你喜歡他什麼?喜歡到和我成了親,心裡還惦記著他,關心著他。”
謝希暮啞然失笑,這副模樣便讓男子越發生氣,“你還笑得出來?”
他手上用力,將她也一並扯到地上,欺身壓了上來,“我不允許你跟他走,我絕不允許!”
謝希暮隻覺後背被堅硬的地板硌得生疼,惡劣問:“為什麼我不能跟他走?”
謝識琅攥住的拳頭隱隱發抖,身子震顫起來,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逞強的模樣瞧著更可憐了,“我就是不許。”
謝希暮清楚,這人一旦酒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故而克製不住地想要欺負他,抬唇輕輕咬在他喉結上,引得對方顫栗了下,又因自己反應而覺羞憤,強調:“不許碰我!”
她壞笑著扯他的衣帶,蟒袍鬆散開來,露出這人裡衣,“為什麼不行?”
謝識琅單手拽住自己的胸襟,受氣的模樣莫名有些窩囊:“你心裡裝的是彆人,怎麼能碰我,你、你太過分了。”
她捏住他的下巴,對他耳垂上吹了口熱氣:“那我要是再過分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