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養大的姑娘,憑什麼讓給彆人(2 / 2)

謝希暮垂著眼,隻瞧陰影朝自己挪動過來,緊接著一雙手穩穩將她扶了起來。

“你又何必跪我。”

蕭國舅複雜地看著她,“先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為何執意要留在謝家,我猜,或許你心裡對謝家還是有感情的,卻沒想到,你心裡有感情的另有他人。”

謝希暮睫翼顫動了兩下,再抬起臉,卻是乖順的笑容,略顯勉強,“是希兒不懂事,讓舅父失望了。”

蕭國舅目光深深,“我失望又有何妨?若是你母親在世,你知道她會有多傷心嗎?”

謝希暮聽到母親兩個字時,總覺得格外遙遠,遠得不真實,像是虛無縹緲的一陣風,存在過,又很快消失。

“你知道你母親是怎樣的人嗎?”

蕭國舅語氣並不是訓斥,反而緩慢得像在講述一段回憶:“阿梔從幼時起便是閨中女子的典範,嫻靜淑雅,溫柔心善,她總是菩薩心腸,何地生了災害,她會將自己的體己銀子全都給出去,哪怕自己省吃儉用,也要供災民搭建粥棚;

府上的一草一木她都很愛惜,愛養花養草,有時候下人都不及她用心,還記得有回傾盆大雨,她擔心院外的花被澆壞,連雨披都沒撐,抱著花回來的時候,全身濕了個透頂,她身子不好,那回淋雨高熱反複,病得不行;

後來她入了宮,與官家琴瑟和鳴,官家當時的一個貴人心生妒忌,悄悄下毒害她,阿梔恰好有孕兩月,是個還沒成型的男胎,卻就這樣胎死腹中,太醫斷言,有可能阿梔再沒辦法有孕,官家大發雷霆,要處死貴人,卻被阿梔攔了下來,最後隻將人放出了宮。”

謝希暮聽得仔細,蕭國舅所說的這些,她有部分知道,有部分沒聽說過。

就譬如蕭梔被貴人下毒,流了胎,太醫說她很難再有孕,也是因此,趙啟才從教坊司挑中了張貴妃。

無數次謝希暮曾想,像蕭梔這樣善心的女子,在知道丈夫挑了一個同自己相貌無二的女子寵愛,會是什麼心情。

倘若是謝希暮,她一定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或許這就是她同蕭梔不同之處,她睚眥必報,絕不容許背叛,可蕭梔卻隻是選擇原諒,然後在幾年後撫養了寺廟外撿到的趙宗煬。

她相信,就算蕭梔後來沒有懷她,順利活到了如今,定然也隻會好好撫養趙宗煬,絕不會去計較張貴妃一絲一毫。

“舅父,其實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謝希暮打斷了正在回憶的蕭國舅。

“她再善良、再為彆人著想,也還是死在了深宮裡。”

蕭國舅麵上一怔。

“其實舅父更應該對我放心些。”

謝希暮毫無情緒地扯了扯唇,“畢竟我和母親,一點都不像,我比她無情得多,可也更不容易受傷。”

“舅父,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蕭國舅好像對這個外甥女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用一種琢磨不透的目光盯著她,“那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中年男人好像花費了許多力氣,才喊出了這個名字。

“阿矜。”

她聞之蹙眉,“舅父,我是謝希暮,不是趙矜。”

“好。”

蕭國舅深吸一口氣,無比慎重地提問:“希兒,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接下來真的要離開京城,去那遙遠的清河郡嗎?”

他當真是不明白謝希暮要做什麼。

若她自始至終圖謀的隻是一個謝識琅,就不該離開謝家。

謝端遠視謝識琅如命,他是不會允許她再回去的。

可若是真去了清河郡,謝希暮也不會如願同謝識琅在一起。

屋內安安靜靜,尤若無人,許久都沒有回答的聲音。

……

簷外刮起蕭瑟秋風,燭盞燒得過了半,火星子也逐漸熄了下來,倒映出的陰影蒙上了一層晦暗,情緒隱於角落,不明覺厲。

阿梁推門而入,隻見謝識琅還抱著從庫房內拿出來的木箱。

那箱子裡的,都是大姑娘自小用過的物什和玩具。

男子垂著眼瞼,睫翼跟著耷拉下來,素日裡淡漠的俊容此刻也掩上一層不易覺察的落寞。

主子已經保持原動作快一個時辰了,就像是入了魔。

就這樣一動都不動,老族長先來瞧過一回,又搖著頭離開。

“如何了?”

謝識琅不知何時抬起了頭,嗓音又乾又啞,俊臉上的神情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阿梁先幫他倒了杯茶,才緩緩道:“主子,的確是如崔家夫婦所言,當年崔家二房去探望有孕的皇後娘娘,崔二夫人的確與咱們大夫人的月份差不多,也是同一日發作的。”

隻聽茶杯發出刺啦的動靜,阿梁心驚,見墨綠色茶盞被男子捏出了幾條裂痕,發白的掌心隱隱透出血色。

“主子。”

阿梁連忙將謝識琅手裡的茶盞奪了過來。

謝希暮當真是崔家女。

謝識琅心窩子就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下,發出一陣鈍痛。

他清楚,她是該找到自己的家人,可一想到,她會離開自己,甚至去往另一個地方。

他再也瞧不見她。

喉腔間便不自覺泛上一股子苦澀,像是飲了杯陳年苦茶,無法忍受。

“主子,其實崔家挺好的,我打聽過了,雖說如今比不得從前那般風光了,但亦是清貴世家,人際關係也並不複雜,崔氏夫婦也沒有孩子,一定會對大姑娘視若己出……”阿梁不忍心勸道。

“住嘴。”

謝識琅眉心隱隱抽搐了兩下,麵色越發慘白,說的話更是大膽:“我養大的姑娘,憑什麼讓給他們。”

阿梁聞之心跳都跟著停頓了下,咽了口唾沫:“主子,這…大姑娘到底是崔家血脈,您也不能…這樣…蠻橫不講理吧……”

最後一句話,阿梁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坐在對麵的男子立時抬眼,眸光發寒。

“不不不,屬下沒有這個意思。”

阿梁連忙擺清位置,“屬下的意思是,姑娘名聲要緊,主子最好還是能對大姑娘負責吧……”

此話一出,謝識琅的臉色才略顯好轉,聲音很沉:“自然得負責。”

其實那日趙啟召他入宮,他就把一切都說清楚了。

謝希暮是他養大的,自然得由他來娶。

如何能去勞什子清河郡。

“其實主子也不用這麼擔心,姑娘身邊不是還有阿蟒嘛?他清楚姑娘的動向,若是姑娘真的要走,一定可以及時稟告給咱們的。”

阿梁話音剛落,隻聽小窗發出一道動靜,玄衣少年翻窗入內,神色不明地走到謝識琅跟前。

正是阿蟒。

“你如何來了?”謝識琅蹙眉。

阿梁想了想,麵上浮現笑色,“我知道了,是不是大姑娘讓你偷偷回來傳話給主子?”

謝識琅聽到這話後,麵上神情微愣,隨即身子不自覺前傾,緊張詢問:“她…她要你跟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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