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匍匐在地,今夜她所做之事敗露,謝識琅那般看重謝希暮,一定不會放過她。
眼下她隻有乞求樂安替她想辦法,逃出生天。
“救你?”
樂安在尖尖的暗示下,終於讀懂了意思,唇角綻開出生冷的弧度,“好,我救你,但是你要替我辦一件事。”
琉璃怯生生抬起臉來,有些惘然,“縣主要我替您辦什麼事?”
“你在謝家待了這麼久,是最有力的人證。”
樂安激動得渾身發抖,緊緊攥住琉璃的肩膀,五官飛舞起來,“若是有你,謝家一定會倒台,到了那時,謝識琅就算想要你的命,都難。”
琉璃聞言一愣,也不知考慮得如何,在良久的沉默後,終於點了點頭。
這場擊倒謝家的計劃,在夜色浮沉中徐徐展開。
*
這一夜本是京城最尋常不過的一夜,哪知天光大亮後,京城竟然生出了一樁驚天醜聞——
茶樓內、大街小巷裡都流傳出謝家那隱秘肮臟的情事。
謝家光風霽月的家主、朝堂上身居高位的謝相,竟然與自己養了十多年的侄女互生情愫,暗度陳倉。
揭露這樁醜聞的,正是在謝家居住了一段時日的琉璃,這位姑娘是三皇子下屬之女,聲稱自己去謝家住的這段時日內,多次撞破謝相同謝家大姑娘暗中苟且、夜夜顛鸞倒鳳,不知羞恥。
京城一時間炸開了鍋,百姓們無法相信昔日敬仰的謝丞相居然是這種醃臢不堪之輩,一時間民憤洶湧,更有甚者紛紛齊聚宣武門前,揚言要罷黜謝識琅丞相之位。
謝端遠用過早飯後才得知這消息,本就身子不好,今而聽到這事,急火攻心之下,噴出一口鮮血後直接暈了過去。
緊跟著謝識琅被官家傳喚入宮,官家向來厚愛謝識琅,而今他身上卻背負了這樣的醜聞,趙啟自然得盤問清楚。
待謝希暮轉醒之際,屋子裡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身子亦是一切如常,沒有絲毫不適,若非胸口積攢的那些豔紅的斑斑點點,她真當作夜隻是一個春夢。
阿順進來服侍的時候,麵上表情難看得很,可即使如此,也沒有向謝希暮透露出半點消息。
若非是女子瞧出婢子神色中的端倪,執意詢問,這才知道了這事。
“姑娘,您千萬彆傷心,那琉璃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散布這種消息,家主一定會將那琉璃抓住,還姑娘一個清白的。”
“清白?”
謝希暮倚靠在床邊,神色未明,“若是清白有那麼容易證明,世上就沒有那麼多注重名聲的姑娘了。”
阿順聞之白了臉色,抓住她的手,“姑娘,您昨夜被琉璃那賤人下了藥,如今身子還沒恢複,彆再想這些有的沒的,家主一定會想到解決辦法的。”
“真的有解決辦法嗎?”
女子垂下眼瞼,“隻怕世人隻願意相信自己感興趣的,對真相根本不在意,就算澄清了又如何,我和小叔叔始終待在同一個屋簷之下,外界看待我同小叔叔始終會抱有成見。”
阿順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她今日出門聽到那些議論自家姑娘的難聽之詞就足以氣憤,若是姑娘聽見了…又會有多難過?
屋門被人推開,阿順連忙福身行禮:“家主。”
榻上女子聽到這聲家主後,虛弱的身軀跟著抖了抖,謝識琅目光中全是她,一步步走近,謝希暮還是垂著臉,不敢去看他。
“奴婢先下去了。”阿順退下將門一並帶關。
謝希暮沉默著,若非那眼眶通紅,恐怕謝識琅都覺得這不是昨夜在榻上向他求歡的小姑娘了。
“你聽說了。”他的聲音又平又穩,好似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女子睫翼顫動了兩下,抬起臉來,看向他,“外頭傳言紛飛,恐怕會影響小叔叔的官途,隻要我在謝家一日,小叔叔的名聲便不會清白。”
他麵龐上的情緒很淡,隻見謝希暮從床上坐了起來,攥住了他的衣袖,聲淚俱下。
“我會儘快離開謝家,離開京城,隻要我走,小叔叔的名聲便可以保全,謝家世代清譽,不能毀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她秀眉蹙著,嬌容泫然,猶見雨打梨花,令人心生垂憐。
“小叔叔隻要對外稱是我勾引你,屆時真相大白,世人自會明白誰對誰錯。”
她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豁出去名聲和清白,隻為保全謝識琅一人。
“小叔叔一手撫養我長大,這十多年的恩情,我心裡一直銘記著,永遠不會忘。”
謝希暮將眼角殘淚擦乾,合衣趿鞋,話語如珠串一股腦散落在地,“我現在便收拾行囊,入夜後離開,明日一大早,你便派人對外昭告我是因為勾引了你,才心虛潛逃,到……”
腕子驟然被後者握住,她往前邁的步伐就此停滯下來。
“這不是你的錯,為何要走?”
男子的語氣意味不明,讓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
謝希暮呼吸頓了下,“這是我的錯…是我一人之錯,小叔叔若念著昔日之情,便讓我走吧,也好叫我還了這些年謝家對我的恩情。”
“你是為了報恩?”
謝識琅瞳仁恍若淬了墨汁,又黑又深,轉而起身,朝她一步步靠近,視線好似要將她貫穿。
“謝希暮,你不記得昨夜的事了?”
女子朱唇微張,眼神裡的慌亂無疑昭示著一切。
“既然記得——”
謝識琅傾身下來,視線直勾勾地粘在她身上,“那你可還記得我是謝家家主。”
她詫然,恍惚著點了兩下頭。
“你可清楚,這些年來我從未碰過其它女人。”他看著她。
她卻躲閃視線,耳垂又紅又燙,“是我玷汙了小叔叔清白。”
“既然知道犯下了這樣的過錯,難道你要拋棄我,畏罪潛逃?”他逼問她。
拋棄這兩個字用在二人如今的處境實在曖昧。
她又驚又不解,“你……”
這潑天的汙名就如洪水般迎頭傾覆,謝希暮已然聲名狼藉,不好再牽扯上對她有養育之恩的謝家和謝識琅,唯有背負所有罪名離開,才能扭轉局麵。
謝識琅眸色深邃,就像是極具吸引力的漩渦,要將她吞噬進去,“方才一直是你在說,我沒有表過態,可願聽我說一句。”
她無聲看著他,屋內宛若裝了一潭死水,瞧著無聲無息,內裡卻早已是波濤洶湧。
寂靜、危險。
“謝希暮。”
男子從未像如今這般認真,望著她一字一頓,聲如沉石,一道道砸在她耳道中,心內死水隨之掀起驚濤駭浪。
“同我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