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娟就這麼在頂層住了下來。
顧悅有時候心疼她聾啞、呆傻，希望她能是個正常人。有時候卻又慶幸她是這樣的人，不理解那些人對她做了什麼，不會感到特彆痛苦。
就連周教授也是這麼想的，他每次看到她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畫畫，都會唏噓道：“幸好她不懂。”
顧曉娟極其喜歡畫畫，隻要清醒著就趴在桌子前，不是望著外麵發呆，就是在畫畫。
起初大家都有些畏懼她的條件反射，怕會傷害到她，都是小心翼翼繞開她，儘量不刺激她。
慢慢地，在大家的保護下，顧曉娟已經明白他們不會弄疼她，隻要沒人碰她，她就不會躺下來了。
現在，會一點簡單手語的周教授有時還能和顧曉娟交流，當然說的都是畫畫的事情。
周教授說：“袁麗喜歡畫畫，以前辦過一個幼兒畫畫培訓班，班裡就有個聾啞孩子，我跟著她學了一些簡單的手語，要是她在就好了……她能教好曉娟。”
顧悅安慰他：“也許袁老師在下邊也在教導許多孩子畫畫，過得開心著呢。”
周教授笑了笑：“那倒是，她在哪隻要能當老師，都很開心。”
有了周教授時不時地教學，顧曉娟畫畫進步很快。
起初她的畫是黑色的，裡麵全是一條棍一樣的人影，人影鋪滿整個畫麵。後來慢慢多了一些紅色，紅色的鬥篷遮蓋了人影，然後開始有了藍色，藍色的天空。
有一天，她的畫裡開始有了太陽。
周教授說：“她走出來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顧曉娟還在沉迷畫火柴棍一樣的黑色人影，而其他人都在準備抵抗冷鋒過境。
*
冷鋒還沒來，但氣溫下降得很快。
他們給窗戶上掛上一層又一層的厚實窗簾，將所有的門縫用布條、木板頂緊實。
壁爐和煤爐子的火二十四小時保持旺盛狀態，發電機轉個不停，讓兩台電暖器同時加熱。
發電機的聲音有點吵，但為了活命，這不算什麼。
一切準備就緒，大家這才安心下來。
王勤勉把收集到的珠寶給了顧悅，認認真真認了錯。
顧悅沒生他的氣，隻說：“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照顧好她就行。”
王勤勉點頭答應：“我一定把她當親妹妹對待，好生照顧。”
姚輝也跟著表示會替顧悅照顧顧曉娟，救命恩人的事情他們義不容辭。
顧悅點頭，希望這兩人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也能說話算數吧。
她把珠寶收進空間裡，盤算著這一盒東西帶回自己的世界能賣多少錢，應該足夠她給小公寓付完全款，或者再敢想一點，重新買個大房子？
神遊天外之際，顧悅看到林忻望著她，表情奇怪……似隱忍似痛苦。
他的腿又疼了？
今天的治療術給顧曉娟治了傷，隻給他用了一次。
顧悅算算時間，這也還在起效時間之內啊。
顧悅走過去，“你怎麼了？腿還疼？”
林忻沉浸在自我厭棄中，猝不及防看到正主走近，隻覺得更加難堪。
半晌才低聲說：“對不起。”
顧悅滿頭霧水。
他坐在輪椅上，低頭垂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好拉了個靠枕過來放在地上，盤膝坐在他麵前，微微抬頭看他：“對不起我什麼？”
林忻頭發長了，柔軟的黑發遮住了眼眸。
顧悅突然想到，都說頭發軟的男生脾氣好。林忻隻是性子冷清，但應該也算是脾氣好的那一掛，至少她就沒見他為什麼事情生氣過，跟周教授意見不合的時候都是淡淡的。
分神間，她聽到林忻說：“是我拖累了你，顧曉娟的事情……如果你早點去找她，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原來他在為這事道歉。
但這件事情怪他嗎？
原主照顧他，是因為他給了高額工資，他得到了自己應得的照顧。
原主沒去找妹妹，是因為她沒有預料到大雪會造成這麼大的災難，她怕一走了之之後會再次難尋這麼好說話又大方地雇主。
等她意識到世界變了，全城大混亂之後，她是想去找顧曉娟，但又怕外麵太亂自己死在尋找顧曉娟的路上，留下顧曉娟一個人。
說白了，原主沒去找妹妹，是因為她瞻前顧後。等她覺得時機合適的時候，又走錯了路去了錯誤的地方。
後來，她大概知道妹妹找不回來了，後悔絕望之下就死了。
這一切都不怪林忻。
再說就算那時候原主去找了妹妹，能做什麼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妹妹一起被人囚禁，也許多了個她這個變數，她們可能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命運使然而已。
要怪，隻能怪世界突然變殘酷了。
顧悅堅定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你不用為此自責，我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