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顧悅四周是一片刺目的雪白,頭上戴著的護目鏡護住了她的眼睛,身體凍到不停地發抖,漏風手套裡的手指傳來刺骨的疼痛和癢意。
顧悅調整了一下護目鏡,繼續維持原來的姿勢縮在牆角,接收起腦海裡多出來的記憶。
她穿越的這具身體也叫顧悅,今年三十歲,工作是保姆,負責照顧一位大學教授的起居日常。本來日子平淡,誰料一個月前全球大降溫,夏季末的平均氣溫驟然降到零下四十攝氏度,就連原身所在的四季如春的榕城都下起了暴風雪。
這雪整整下了一個月,整個榕城地上三層之下的房屋道路全部被暴雪掩埋,同時溫度驟降至零下七十度,天空烏雲密布,不見一絲一毫陽光。
在這樣急切又狂暴的風雪和跌破有史以來記載的大降溫裡,市政府的臨時保障措施沒起到任何作用。何況榕城是春城,本來就缺少保暖設備和禦寒衣物,房屋都不具備基本的防寒防凍措施,大批市民沒撐過第一波寒潮來襲。
現在暴雪停止,氣溫不再繼續下降,終於緩過勁來的市政府正在組織幸存者往南邊赤道方向轉移,據說那裡的溫度要高點,不至於凍死人。
而原主之所以出現在這裡,腳邊還放著裝物資的行李袋,就是因為她偷了雇主林教授的糧食,要跑到市中心的榕城飯店去找在那裡當清潔工的妹妹顧曉娟,一起去南邊。
但原主並沒有找到她的妹妹,積雪掩蓋了道路標識,高樓大廈遮蔽了視線,她在城市裡迷路,迷迷糊糊居然走到了幸存者撤離地點,直接去了南邊的77號基地。
新基地依然寒冷,好在政府幫扶,她住在冰屋裡頭,每天做做工倒也能活得下去。不乾活的時候她就在基地穿梭,不斷打聽著妹妹顧曉娟的下落。
有一天,她聽到了一個消息。不是關於她的妹妹,而是關於她的前任雇主林忻教授。
他們說林忻是材料學的大牛,隻是在寒潮到來之前無人看好他的研究。他研究出來的新型材料能夠抵禦零下五十度的寒潮,既能當做建築材料使用,也能製成防寒衣物,要是這種材料普及,他們就不會在這冰天雪地裡受苦了。
可惜的是,林忻教授死得太早了,而他死的時候居然沒有留下新型材料的科研數據,其他人想要複製出這種材料都不可能。
說話的人遺憾地搖頭,哈著氣走開了。
顧悅盯著那人棉衣上的破洞目光渙散。
她知道林忻是怎麼死的。
她走的時候拿走了林教授所有的糧食,穿走了他的羽絨服,把因為病痛陷入昏睡的林忻留在了病床上。沒有食物,沒有保暖衣服,他大概是凍死餓死的。而他的科研數據消失,也是因為她弄壞了他的電腦,燒掉他成堆的文件用來取暖。
顧悅心性涼薄,也不喜歡冷漠清高的林忻,從未對他的死產生過任何動搖,寒潮之下死的人太多了,一個林教授又算得了什麼。
但此刻她忍不住想,要是林忻活著,有他的發明,應該能讓曉娟過上好一點的日子吧?
至少不至於像她,做工得到的糧食少得可憐,餓得燒心的時候得去男人堆裡出賣身體換糧食,換棉絮幾乎漏完的棉衣。
顧悅伸開全是凍瘡的手指看了看,有好幾處凍瘡因為得不到妥善處理流著黃色的膿水,小拇指已經完全沒有知覺,大概是壞死了。要是曉娟現在也在某處過著和她一樣的生活——顧悅心裡頭突然生出巨大的悔意。
三天後,顧悅就死了,屍體被草率地埋進了亂葬崗裡。
*
顧悅看完了原主短短一生的記憶,同時也接收到了係統發布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