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和玉這句話一問出口,他就知道少年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紀和玉是想爭得自己的同意,找到盟友以後才能去說服教練組,允許他打一針封閉上場比賽。
聽上去實在簡單。
然而,對普通人來說,封閉針不過消炎鎮痛之用,沒有什麼副作用,但那也是因為普通人打了一針封閉之後,就可以充分的休息,充分地關節製動,但對紀和玉來說顯然不是這樣。
他打一針封閉隻是為了暫時壓製疼痛,讓自己能夠上場比賽而已。
很多運動員都是一身傷病,越是挑戰著生理極限的項目越是如此,而花滑因充滿了跳躍、旋轉等對承重關節負荷頗大的動作,花滑運動員身上的傷病更是隻多不少,打了封閉後去參加比賽其實是很常見的事。
但紀和玉的年紀實在太小了。
在麵對未成年的選手時,教練組和隊醫都需要慎之又慎,雖然封閉針本身沒有明顯副作用,但疼痛本身,對年輕的選手來說,就是身體為他敲響的警鐘,這樣超負荷的運轉之下,硬撐隻會讓傷病愈發糟糕。
更何況,封閉針對運動員來說幾乎是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邁了過去,就沒有更進一步的方法了。
“你想清楚了?”雲澈沒有直接回答紀和玉的問題,而是將紀和玉擁得更緊,與他的距離幾乎為零。
懷裡的少年悶悶地點了點頭,發頂在雲澈胸前磨蹭幾下,當即就令雲澈呼吸有些錯亂,喉結也不自在地上下聳動了一番。
但雲澈畢竟浸淫商場已久,理智早已被磨練得非同尋常,此時愣是沒有讓紀和玉覺出絲毫不妥。
“如果這是你的想法,和玉,我會支持你。”雲澈輕歎口氣。
雖然這樣的決定可能讓紀和玉的傷勢更嚴重,但如果這是紀和玉的願望,他也願意守護。
“真的?”紀和玉猛地從雲澈懷裡掙脫出來,臉上終於有了點表情和血色,“哥,你真的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雲澈沒再說話,而是蹲下身來伸出手,大拇指輕輕抵在紀和玉腫脹的踝關節,隔著一層虛虛的空氣,宛若撫摸紀和玉的傷處。
“和玉,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雲澈最後說道。
“太好了,謝謝你哥!”紀和玉沒忍住又給了雲澈一個擁抱,“我就怕沒有一個人肯支持我,現在有你我就放心了。”
“明天的比賽,我一定會加油的!”
重新見到陳長興和駱溫明兩位教練後,紀和玉神色鄭重地向兩人提出了自己想打一針封閉上場比賽的請求。
陳長興麵上露出複雜的神情,顯然早已料到紀和玉會這麼說。
“你還太小了,小玉,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先歇一歇也不會有問題的。”陳長興語氣艱澀地說。
不管是允許紀和玉打封閉,還是選擇讓紀和玉退賽養傷,對陳長興來說其實都不是多好的選擇。
前者意味著紀和玉的傷病可能就此演變成頑疾,而後者則意味著他替華國花滑,推掉了一枚近乎唾手可得的獎牌。
如果可以,陳長興其實不是很想做這個抉擇。
但他是國家隊男單總教練,不能不做一個抉擇。
他不能昧著良心傷害紀和玉。
“我的確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紀和玉冷靜地說,“但我走的這條路不僅是我自己的路,同樣也是這個項目的路。”
這場比賽的結果不僅與他一人名望掛鉤,更是與這個項目的前途掛鉤。
運動員的職業生涯前後加起來十年,看上去好像很漫長,但與更加漫長的、一眼望不到頭的項目發展之路相比,又好像不算什麼。
這個項目的發展之路無比漫長,紀和玉隻是希望,在自己有限的幾年之內,能帶著華國花滑在這條路上多走幾步,走得更遠些,也更穩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即將邁過一個重要關隘的路口駐足。
紀和玉的話太真實,但也太殘酷,陳長興求助地看向一旁的雲澈一眼,希望對方能幫助自己勸說一下熱血上頭的紀和玉。
然而,雲澈卻開口道:“陳教,為什麼不聽一聽和玉自己的想法呢?”
“和玉已經是一個成熟的選手,他不再是當年初出茅廬不被看好的新人,而是能在世界大賽上闖出一席之地的新星,他有資格為自己做決定。”
在國家的項目實力,以及民族的聲望麵前,個人所付出的那些代價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陳長興說紀和玉是“熱血上頭”,但紀和玉卻知道,自己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清醒。
他要贏。
而且要漂亮地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