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大家好呀,我回來了……”
推開門的一刹那,琉衣覺得,一股無形的重壓,像是身在克蘇魯深淵的地獄場裡腥風絞過,夾帶著一股血氣平推過來——
駭得她噔噔噔倒退了三步。
“……”
排練室裡的景象有點嚇人。
——蘇靈站在全身鏡前,手指上纏著創可貼,手腕上綁著繃帶,繃帶繞過虎口,固定著膏藥。
定睛一看,可以判斷出是氟比洛芬凝膠貼膏,西藥裡管腱鞘炎的。
——林睦縮在牆角,撅著小嘴抱著貝斯,一動不敢動,臉上似乎有哭過之後的淚痕。
琉衣眯眼發現,今天她帶了自己的琴,非常美觀,看上去就值好幾萬。
——房間裡一直笑眯眯的易沉,此時此刻陰沉著臉,端坐於鼓凳之上,小小的體內散發出一種令人喘不上氣的重力場,不斷向著周遭散播蔓延。
【原來禍亂之源在那邊。】
琉衣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間,輕輕帶上房門,步入“結界”。
她發現,今天,排練室裡原本的鼓組被拆成了零碎丟到了一邊。
易沉似乎自己開著麵包車,背著軍鼓扛著鑔片,把排練室裡原本免費提供的幾千塊的鼓組全都拆了重新組裝,以自己全套嶄新的武器,“正視”了今日的排練。
而正視過後……
“……”
琉衣哆嗦了下,方才做好的心理建設猝然崩塌。
“蘇靈,我承認你很有毅力和天份。但我要告訴你,僅憑這樣就想讓阿清“活過來”,你還做得遠遠不夠。”
易沉仿佛根本沒看見門口站著的琉衣,隻是自顧自對著蘇靈的背影、看著全身鏡裡映射出的她的臉,嚴肅講道:
“你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經曆過什麼。他曾經的隊伍可不是你現在的水準就能橫向比較的,你能明白我意思嗎?
你要是真想用音樂來解決他體內的症結,那就得加把勁了。要我說,拿出之前3倍的努力吧。”
“……阿易前輩,阿靈她隻學了……”
“還有你,林睦。”
“!”
“你作為清的徒弟,我承認,你確實足以吊打同齡選手。但是。”
阿易轉過臉,瞟向瑟瑟發抖的林睦,微笑道:
“你和zazaki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記住這句話,現在的你,比起她,什麼、也不是。”
“……”
林睦當場一怔。
旋即捂起小臉,嗚嗚咽咽,再度哭了起來。
“…………”
琉衣兩眼一黑,發現阿易朝著自己看了過來。
“那個……那個……我……”
“琉衣啊。”
“哎。”
她如驚弓之鳥,瞬間繃直了身體。
“來,趁著大家休息,你上去唱兩句。我聽聽你練得怎麼樣了。”
“…………”
如果心跳能發電,琉衣覺得,自己現在的心率能把油罐車往前推進120米。
“姐我……雖然練了,但我……我沒有把握就是說……”
“沒把握你是來乾什麼的?”
“……”
“連自信都沒有,那你還剩下了什麼。”
“…………姐我錯了。”
琉衣立刻放下背包,快步走到調音台前,拿起了一支舒爾電容麥。
“我唱、我唱。”
此時此刻,她已經徹底明白,蘇靈或許是個受虐狂。
因為她給隊伍裡找過來的鼓手,與自己認知中的“隊友”形象,完全不一樣。
那易沉就像個經驗豐富的總指揮,或者說,音樂總監。
她在那一坐,什麼都不用說,隻是用眼神掃自己一眼,自己就會感到脊背發涼——
因為那是“失望的目光”。
就好像在說:“你這樣的水平,這個隊伍已經可以直接宣判死刑了。”
所以,琉衣已經不慌了。
因為本以為隻有自己會被踢掉,現在看來……
誰都可能會被踢掉。
甚至阿易她可能極端到踢掉她自己——“你們玩吧,爺不陪了。”
這樣的畫麵,琉衣完全想象得到。
“……”
那既然大家都很危險,那麼情況就變成了美哉妙哉,誰也不比誰安全。自己完全可以放下包袱,直麵風暴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那為何不站在舞台中央,光鮮亮麗美美的死。
今天琉衣化了妝,換上了量產式地雷係黑粉色主唱套裝,決定在被踢出去前把這一周的所有付出全都展示出來,給自己的“樂隊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記號。
“MD,跟你爆了!”
她心裡這般想著,然後風風火火來到蘇靈身旁,啪的一下將麥克風插在麥架上,咬緊銀牙,盯視向鏡中的自己——
【今天,是最後一次“釋放”了。】
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的。
隻要接受了自己是個平庸的菜雞這件事實,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豁然開朗了。
【最後一首歌,唱什麼呢?】
琉衣想了想,用手機連接著環繞式立體聲音箱的藍牙網絡。
“嗯,唱這首吧。GBC的“空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