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暗自想道:“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壓力大到快要壓垮神經。”
“他每天都活得很累,明明那麼喜歡琴,卻又不敢去觸碰……隻能遠遠看著我,在他的麵前撿起他最愛的東西。”
“他的身體早已經達至崩潰的極限,他的歎息不是沒有原因。
但他,仍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正常人,每天都在努力的活著,活著。想要把不知還能維持多久的餘生,活出預期當中的模樣。”
想必,他的太陽穴每天都在偷偷的狂跳吧。
所以哥哥才總是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揉就揉很久。
——“叢集性頭痛”,往往是從一側的太陽穴開始跳動作為發病前兆的。
這樣的前兆,一旦把握好了,及時吃止痛藥,發作時就會還好,能夠縮短痛不欲生的持續病程,減低因扛不過去而自殺的概率。
所以,哥哥平日裡下意識的動作,其實是他曾經有過的,每年都會經曆的發病時的自救姿態嗎?
是想通過觸摸太陽穴上跳動的那根筋的幅度,來時刻判定自身的焦慮和軀體化達到了怎樣的程度——
是這樣嗎?
“啊……”
蘇靈捂住心臟。
眼眶中似有什麼東西要湧出。
剜心般的難受。
其實,她早有預感。
預感到,哥哥藏著深刻的“秘密”。
這種“秘密”,不能為人知,更不可被自己知曉。
哥哥他的邏輯,是“不把任何消極情緒傳達到身邊人的心裡”。
哥哥他的底層思考方式是——
“情緒是會傳染的。”
他不想讓他破敗易碎的身體、
糟亂分裂的精神、
沒有希望的人生、
苟延殘喘的狀態,
就這樣暴露在自己眼下。
他不想把狼狽的模樣對向自己,讓自己丟失這最後一層安全感。
“哥哥…”
蘇靈輕喃。
現在,
她已經徹底理解,
哥哥實際上早已淩亂不堪。
哥哥他不認為自己有病。
他明明已病入膏肓。
如果不是那位神醫,在機緣巧合下拉了哥哥一把。
哥哥他恐怕,會因“焦慮軀體化”導致的“叢集性頭痛”,走向“自殺”的結局。
…
蘇靈捂緊胸口。
驀然間。
一股無名邪火湧上少女的心。
此刻。
蘇靈,很憤怒。
——極其慍怒。
因她清楚,
一切“焦慮”都有病因。
就像自己的“抑鬱”一樣,
不可能毫無征兆的出現。
如果覺得沒有原因,那就是還未找到。
譬如“經濟上的”(窮困帶來的壓抑)、
“精神上的”(失去寄托導致的苦痛)、
“生理上的”(長期得不到發泄積壓的煎熬)、
“物質上的”(想要的東西怎樣都得不到引發的自我懷疑)、
“價值上的”(認為自己是個廢人,什麼也做不到)。
——不要逃避,仔細想想,認真想想,總會發現,自己之所缺。
“所以。”
蘇靈再次吸氣。
冰冷自語:
“到底是什麼,”
“誘發了哥哥的焦慮。”
——
“甚至讓哥哥在焦慮的狀態中度過許久,病情愈演愈烈。”
直至最後,爆發“叢集”。
——
“到底是誰在折磨哥哥。”
——
“哥哥他是不會被生活壓力壓垮的。”
“更不可能沒有任何理由的放棄音樂。”
——
“如果,放棄音樂是他不得已做出的抉擇。”
“那麼,叢集性頭痛便是在做出這項抉擇以前,就已出現的致命傷痕。”
…
蘇靈冷靜得可怕。
結合情報網,全力思索。
很快,
得出了如下結論——
“有人,傷害了他。”
這個人,不會是男性。
隻可能,是自己未曾謀麵的女性。
——
她探入過哥哥的內心,
又以極致的力道狠狠刺傷了哥哥,
並且不負責任的就此離去。
——
考慮到哥哥的性格,是決計不會把過錯怪罪在對方身上的,甚至有可能覺得,錯的是他自己。
真是惡毒啊。
“嗬。”
笑了。
蘇靈關上房門。
——
——
無聲踱步至“恒濕櫃”前。
看著聚光燈下安靜盤踞著的“黑貓”。
沉默。
沉默。
…
忽地。
她伸出纖手,
朝向黑貓。
以一種病亂之表情,
邀請道:
“我們,一起把“她”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