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拍東西,喜歡錄視頻。”
糖花小聲低訴,“但是,最近不想了。也不想再碰了。”
陸清明白,她指的是COS。
之前對她而言以此謀生的COS,“不想再碰了。”
到底為何會出現如此大的轉變?
他不好說,
隻是疑惑,以她這樣的軀體,以她這樣的完美形象,在藍鳥上收割韭菜,完全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但凡她想好好搞,那麼未來月入過萬也不是沒有可能性的。
而她忽然間放棄了這件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糖花的心裡,對拍COS這件事本身,產生了抗拒。
何故如此?
陸清非常好奇。
於是將話題引入到伴手禮——
“啊……對了,我剛剛送給你的東西,是在Maidolia買的一套Cos服,本來想惡搞你一下,讓你女裝給我看,不過現在麼……咳。”
他絲滑的將動機包裝得天衣無縫,道:“總之,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就是了。”
“!”
C服。
糖花眸中一凝,旋即有些熾熱。
是啊,多久都沒買新的C服了?
因為買不起。
沒有閒錢買。
也不想穿給其他人看。
不想拍照了。
就沒有購買的動力。
而今,老板他為自己買了新的。
甚至那個價格,比自己以前買的所有的C服都要貴。
正常的C服隻有100-500左右,便宜點的、布料少點的隻需幾十,而昂貴些的也不會超過一千。
超過一千的可以媲美Lolita或者小眾日牌了,可老板上來就買了“Maidolia”……
這家店,是多少COSER做夢都不敢沾邊的存在啊。
“以高訂女仆裝著稱,同時順帶著做點高品質裙裝。”
——這樣的品牌。
嗚。
老板真好。
老板對我很大方。
所以……
“既然是老板買給我的,那麼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穿。”
糖花捂著臉頰,在吹風機的嗡鳴聲中,小聲的,堅定的,道出了這句話。
“……是嗎?”
“這樣啊。”
陸清徹底懂了。
糖花她,
已經病入膏肓。
她拍攝的那麼多照片,P進去的那麼多她自己,調整過的許多鏡頭角度——
是想體驗“成為情人”的感覺。
是這樣嗎?
陸清不好說,但他覺得可以現場測試一下。
測試一下她對自己的沉迷程度。
於是。
壞水開始醞釀。
利用吹頭發到尾聲的最後幾秒鐘時間,
假裝不經意的,
伸出左手手指,
用最為溫柔的力度,
輕輕觸碰到了一下她雪白的脖頸——
“唔!!”
一刹那。
糖花整個人的身體彷如觸電了般,
肩膀高高聳起、雙臂夾緊,
條件反射似的往前方顫動了下。
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控製住了身體。
——“極端的敏感”。
陸清知道,這往往代表著,她的內心中此刻已經掀起了驚狼狂濤。
不是吧。
真的這麼誇張啊……
他有點頭痛了。
這樣沉重的感情,
早就不能稱之為“喜歡”、或者更加輕微的“好感”了。
那麼,
“愛意”?
似乎也不夠。
陸清想了想,
終於得出了結論。
糖花對自己所抱有的,大概是某種——
“專情”。
——淩駕於毫無成本的“好感”、隨口可言的“喜歡”、浮於表麵的“愛”,之上的,
【濃烈的專情】。
…
…
“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
他麵無表情的將吹風機關閉。
看不見。
糖花此刻那弓身向前的姿勢下,到底有多麼誇張的表情。
被老板觸碰了一下的她,
明明真的隻是觸碰一下,
卻在那手指尖與肌膚的小麵積接觸的一瞬,
如同體會到了火山噴發。
那是淩駕於乾柴烈火之上的直感,
無需多言,就能讓這狹窄衛生間裡的溫度狂暴增加。
阿……
糖花的臉燙得有些過分了,
溫度傳導到手掌心,連帶著整個人的皮膚也開始發燙,
就像是產生了某種類似膽堿能性蕁麻疹的過敏反應。
——神經的極烈刺激導致的全身亢奮。
“喂喂,你還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陸清打開了門,當先溜回房間內。
“嗚,沒事,老板,你坐會兒,我。我緩緩。”
糖花仍蜷在衛生間的小椅子上,胸脯隨著呼吸起伏,
地上的水影忽明忽暗。
…
壞了。
將一坨被子包著打印紙拿開,
坐在人體工學椅上。
陸清偷瞄著她的側影。
再次深深感到棘手不已。
太棘手了。
紮手。
手快被乾穿了。
可以說,從小到大,自己見過的奇怪的女性有不少。
但類似糖花這種,重度的、純粹到崩碎的、隨時可以拋卻性命的、願意為了所愛之物不顧一切的……
這樣的女性,前所未有。
太恐怖。
這可怎麼辦啊。
陸清緊閉雙眸。
伸出二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猶記在學校裡,
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
情書之類的東西也不是沒有收到過。
它們往往以一種彆樣的形式呈現在自己麵前——
比如明信片,比如聖誕賀卡。
再比如生日禮物裡,夾雜著的一張留言卡片。
各種各樣的明示暗示,自己都可以禮貌無視。
頂多回個禮就能婉拒。
而糖花。
糖花不一樣。
她在用離譜的行動和完全源於內心的反應,證明了,她對自己有著常人、人腦根本無法理解的“愛意”。
【專情之愛】。
這樣的感情,若不予以回應,那麼結局甚至不用花費超過3秒思考就能得出——
“她會死。”
…
呃啊。
難住了。
陸清感到束手無策。
本來就隻是想倒點壞水,“懲罰”一下她的。
可是……
對了。今天我是來乾嘛的?
沒記錯的話,是想聊聊皮套的事,工作上的事啊……
而現在,先是給她收拾了一大圈屋子,然後又發現了她奇奇怪怪的秘密,最後又測試出她確實對自己有著那樣的情感。
這麻煩可就大了。
“露比亞。”
“嗯、嗯?”
“你吃飯了嗎?”
“……沒、還沒。”
“你平時這個點也不吃飯嗎?”
“是的,老板……我隻吃一頓飯。每天。”
糖花弱弱的說道。
可憐的模樣令人心臟下墜。
“…我知道了。”
陸清儘可能保持波瀾不驚,喉嚨滾動了下,還是忍不住對她伸出了援手:
“那我待會兒先帶你去吃個飯,你穿好衣服收拾下。我們吃飯的時候再探討學術話題吧。”
他說。
“!”
糖花以為自己聽錯了。
詫異的扭過頭來,
不顧自己頰上仍然紅到熟透了的羞赧膚色。
“老板,要和我一起吃飯嗎?”
“嗯。”
“可我…沒有錢。”
糖花抿了抿嘴,想去,又不敢去。
“你傻啊?當然是我請你啊。”
陸清有點無語,不知道這孩子腦子裡到底都是怎樣的回路。
“阿…可是老板又要給我花錢……”
她如同蒸汽姬,此時此刻再一次噴放出了一縷熱氣。
“……喂喂,你夠了啊,吃頓飯又不是要我命,這我還是給得起的。”
陸清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下身軀。
餘光瞄著仍把衛生間當做安全區的某花。
“待會先用你的工作站把CSP打開,皮套進度給我看一眼。
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不用繼續催著你了,咱們直接下樓吃飯就是。這次來,隻是想通知你,我預計在下周周末以前讓我們的中之人拿到皮套、測試完,並且開啟首播。”
他說,“我需要在短期內把她給捧起來,然後用這部分收益,做更大的事。”
“欸……她……”
糖花聽到競爭對手的情報,立刻警覺。
旁敲側擊道,“她、是你隔壁的那位鄰居嗎?”
“?”
陸清猛的一凜。
不會吧。
為什麼在這樣的地方,糖花會有著如此驚人的敏銳性?
她的遲鈍,與她的“第六感”,完全成反比啊?
“……”
陸清知道,這玩意藏不住。
於是隻好主動道出:“沒錯,她叫白星,是我學校播音係的學妹,挺厲害一個聲優。”
“噢……”
糖花默默記在心裡。
權衡著敵方的戰力。
“她性格不錯,而且有著V播的經驗,拿到過全站前幾的成績,我十分信任她的專業性。”
陸清介紹道,“名字方麵,我不打算給她另取了。我想詢問下你的意見——”
“誒?”
“假如,我打算讓她、用你的直播間,借你的ID,也就是露比亞那個賬號,穿著你做的皮套開播。這樣的話,你會介意嗎?”
——
“!!!???”
“我的意思是,你作為這個皮套的畫師,沒人比你更懂得如何精調、如何為其賦予靈魂。
所以,白星在使用你皮套開播時,你也可以學習下V播的知識,萬一哪一天她有事或者無法上播,你可以頂替她臨時開播,這在V圈裡是可以存在的現象,即兩名中之人共同經營一個皮套——
當然,我會讓白星模仿你的聲線作為營業聲線開播,這方麵她是專業的,沒人能夠識破她的偽裝。
至於直播收益,你開播時的禮物全部歸你,她開播時的禮物歸她,我隻抽取一成半,你的原畫、表情、動作等新增的項目另算。”
陸清居高臨下,餘光瞄向糖花左臂上那些殷紅的傷痕,
不顧她徹底沸騰的體溫和完全迷亂的視線,高冷道:
“糖花。懂了就點頭,我隻幫你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