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得點了點頭。
儘可能轉移話題道,“那……關於上學的事,你是認真的嗎?現在的狀態,支持你走出房門,接觸同學們嗎?”
他還是有點擔心。
怕蘇靈是因為心理壓力大而才委曲求全,哪怕病情依舊不樂觀也還是想給自己減輕壓力。
這是陸清不能夠接受的。
隻聽少女說道:“嗯!我感覺最近還蠻好的,真的。但我明白哥哥的擔憂,我也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不適合立即返校……”
她說道,“因此,我想……想通過某種方式,過渡一下。”
“欸?”
陸清沒能聽明白妹妹的話。
“過渡一下?”
怎麼個過渡法?
他好奇的看向身邊的她。
“嗯……”
她想了想,說道:“根據我的症狀來看,上次和哥哥一同逛街時,會感到有很大的壓力。”
“壓力?”
“嗯,來自陌生人、街上行人、行人的視線,以及天邊陽光、店鋪燈光的壓力。”
蘇靈的表述異常清晰。
清晰到讓陸清完全可以理解、理解到上述所說對她而言,都是需要對抗的東西。
懂了。
妹妹的意思是,隻要陸續把這些“壓力”給解決掉,直至能夠從容對待它們,就可以恢複常人的狀態,正常上學了,是這樣嗎?
陸清心裡這般想著,繼續詢問道: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先從哪一步下手?蘇靈,你覺得哪些壓力是基於現階段你自身狀態,比較好接納與解決的?”
“Emm……我想想。”
蘇靈微微垂首。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邪笑。
“哥哥,“噪音壓力”。”
她說道。
“哦?噪音?”
陸清雙目微眯,仔細琢磨著。
妹妹的意思大概是,外界的雜音也會對她帶來困擾。
比如,市區街道上的底噪。
再比如,密閉空間裡的絕對寂靜。
“寂靜,也是一種噪音”。
——
“嗯。”
隻聽蘇靈說道,“之前一個人生活時,出去購買食材或者下樓倒垃圾,會害怕。”
“坐電梯時,聽著電梯搖晃的動靜,會感到不安。”
“走樓梯時,遇到那種鐵質金屬鏤空台階,踩上去會心慌。”
“在教室裡,老師拿粉筆在黑板上書寫的聲音,會讓我感到刺耳,鑽心。”
蘇靈細數著內心深處的體驗——
“暴雨夜裡,澆打在我身上的雨滴,很冷,很大聲,也很難忍。”
“……”
陸清猛抬起頭,倒吸了一口沉悶的空氣。
蘇靈啊。
蘇靈她……
果然是在那樣的決心下,才來找到自己的嗎?
孤注一擲的,千瘡百孔的,排除萬難的,哪怕每邁出一步都是一種煎熬折磨的——
在那樣的狀態裡,
戰勝了暴雨,
一步步,堅定的,
找到了自己。
“她,拉住了我的手。”
陸清呼吸劇促。
連聲道:
“該怎麼做?”
“怎樣才能擊敗這些雜響?”
他看向她的雙眸,看向她深海一般的,足以將一切吸攝其中的瞳孔。
“哥哥,我想,如果把噪音,替換成“樂音”——”
“是否就會好一些呢?”
靜靜的,
她直視著他的臉。
麵無表情的,
說,道。
——
——
“樂音。”
陸清張了張嘴。
“樂音”。
多麼久違的詞彙。
多麼,
近在眼前的詞彙。
自己怎會不知,“樂音”到底是什麼。
——具有固定音高的、養耳的音聲。
換言之,
即“音樂”。
是啊,
用“樂音”取代“噪音”,可不就能把對噪音的畏懼,給完全化解掉了麼?
不得不說,妹妹提供出來的解決方案近乎完美。
甚至可以說,具備天才的刁鑽。
“可是,如何獲得“樂音”呢?”
陸清還是沒有完全理解。
追問道,“蘇靈,你是想依靠聽歌、或者音樂治療這種方式,來讓自己漸漸走出對噪音感到恐懼的泥潭嗎?”
他儘可能以比較貼近實際的方式去猜測揣度妹妹的思路。
隻可惜,蘇靈給出的答案並非如此。
“不哦,哥哥。”
她保持著微笑,沒有任何破綻的道,“我曾嘗試過音聲治療,也偷偷用過你昂貴的耳機,播放那些可以讓人情緒舒緩的輕音樂。”
“哦?”他來了興趣。
“但是沒有用。”
蘇靈直言道。
“這樣“間接”的方式,是無法真正“理解樂音”、“獲取樂音”、“享受樂音”、並且“沉浸樂音”的。”
說出這番話的同時,
她看向他漸趨收縮的瞳孔,
一個字一個字繼續道:
“如果想真正用“樂音”取代“噪音”,我認為,方法隻有一個。”
“……”
陸清似乎猜到了什麼。
但某種心底的抗拒和排斥感告訴他,
千萬彆是這樣,
千萬不要啊。
不可以是這樣。
絕對、
絕對不能。
蘇靈,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該不會——
…
…
果不其然。
隻見蘇靈露出思索之色,持續了大約三十多秒。
然後,
才在恰到好處的節點,
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口吻,
微妙的,
問道:
“哥哥,女孩子,如果想要學習樂器的話,你會推薦她選擇哪一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