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物流很快,通常隻需要一天時間就能到,如果是上午下單,部分商品甚至下午就能派送。
從某種程度上,不亞於他平時買電器以外的產品時最喜歡使用的“逆風快遞”。
隻可惜,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所以預送達時間上寫的是明天到。
還得等一天。
陸清不差那一天,
畢竟女跟蹤狂也不一定天天都來,要真是那種頻率,自己早該發覺了,也不至於等到白星告訴自己。
“嗯…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那女的的需求到底是什麼……既然她是在雨夜前就作案了的,那就意味著這件事與蘇靈沒關係。”
從需求的角度入手,陸清的思路非常清晰。
白星說過,她背著個大包。
包裡肯定裝了東西。
東西,大概率是一些作案工具。
雨天,女子,大半夜,全副偽裝,穿了膠皮靴,背著工具……
不是,這很危險啊!
這和某些生存遊戲裡那種穿著防化服來研究自己家門想要抄家的壞人有什麼區彆啊!?
萬一她那包裡有什麼利器,或者金屬,或者繩索、氣體什麼的……
“……”
不行。
蘇靈還在家。
雖然目標不是她,但這也太危險了。
陸清琢磨著,必須把這件事提上日程,優先級拉到最前。
自己必須得通過錄像把對方的麵容拍下,再將這條視頻作為證據留底,以備隨時到派出所報案時做筆錄所需。
當然,如果能在確認對方是不帶凶器、是無害化的人以後,憑借這個直接跟對方聊聊,告訴她適可而止,讓她萌生退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識相點,我就不把臉皮撕破。
你要是一直不來,那更好,先前舊賬一筆勾銷。
陸清自認還是很仁慈的,在某些地方也完全可以不拘小節,前提是彆對妹妹產生威脅。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好自為之。”
他這樣想著。
…
二人在奶茶店裡享受了半小時左右的愜意。
陸清將自己那杯奶茶喝完,然後看著少女手裡還剩下的半杯,催促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白星,我們得走了。”
眼前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他不能繼續這樣浪費時間。
對陸清而言,有一樣東西是非常關鍵的。
那就是——
“作業”。
猶記小時候第一次學琴時,自己的老師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叔,
哪怕是算上後續尋找的八位不同的吉他大神老師,也隻有大叔留給自己的印象最為深刻。
與大叔的結識非常有趣。
大叔是那種與世隔絕的性格,一臉的大胡子,嬉皮笑臉,非常邋遢,
喜歡躺在小教室的地毯上,四仰八叉的抱著電吉他。
大叔的即興水準非常強,
據說是京城現代音樂學院爵士專業出身,
閉著眼睛就能把SOLO彈出成千上萬個花樣。
大叔教課很隨性,說過的一句最嚴厲的話就是,“你不練琴,就彆來。”
“我也不差你那一百塊錢一節課,咱誰也彆耽誤誰時間。”
大叔的作業很地獄——
一周要用吉他扒帶20首不同曲風的歌曲,還要注明和聲走向。
當然,自己從小就很較真,
所以在拚儘全力的狀態下,這種“不可能”也漸漸成為了“可以有”。
猶記第一次廢寢忘食的完成他的作業時,大叔似乎終於開始“睜開眼睛”教琴了。
而不是每天喝的爛醉,像是個酒鬼般躺在地上眯縫著眼,隻用耳朵就能分辨自己彈的音是對或錯。
大叔慢慢的重視自己這名“學生”了。
偶爾會不要臉皮的提出奇怪的需求,比如蹭飯,蹭酒,蹭吃的,甚至索取煙錢。
“陸清啊,請我吃頓燒烤唄?我給你倒點兒真貨。”
“陸清啊,酒沒了,幫老師帶一瓶唄?要黃酒。”
“陸清啊,你到沒?沒到的話給我買兩瓶可樂唄?冰的,不要零度。”
“陸清,你啥時候買新琴啊?你現在這把琴哪夠用啊?用這琴做我作業,鬨呢?”
“陸清啊,送我一條煙吧,沒錢買了。”
…
大叔隻教一對一的課。
由於作業太過嚴苛,沒多少彆的學生能練完,所以其他同學們就會經常請假不來,或者找各種理由推遲上課時間。
畢竟,大多數人交錢都是把吉他作為業餘的愛好來學的,而大叔卻總是提出專業水準的要求,實在為難那些想“隨便玩玩”的琴童。
這導致,大叔的學生越來越少。
他也根本賺不到什麼錢。
100一節課,講出價值300-500打底的樂理,偶爾還會寫滿一張紙的和聲學。
甚至涉及到音樂學院大三大四或者研究生才會觸及的曲式分析。
自己在他的教導下如鯨飲水,往死學習。
直到最後。
帶著第一首吉他原創曲,自信滿滿的找到大叔,放給他聽、現場演奏給他看。
大叔笑了。
欣慰的笑了。
——
那之後不久。
他的小教室倒閉了。
——
時至今日。
陸清依然不知大叔的名字。
但每每路過長山路旁,途徑那廢棄的小廣場裡,自己都會習慣性的將目光停落在某家衣服店二樓、那個袖珍吉他小教室上,
看著那5平米的空間裡,那塊兒落灰的白板上寫著的,“學琴找響哥,電話:XXXXXXXX”,
然後拿出手機,
打過去,
聽一遍,“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之後才會沉默離去。
——
現在的自己已經明白,
那樣的作業,當時隻有自己能夠完成。
而大叔給其他人留的東西,
似乎也並沒有涉及到“扒帶、編曲、配和聲、做音色、監聽錄音、BPM180速彈、混合莉迪亞音階即興”這麼地獄。
對不起啊,響哥。
沒能成功去霓虹進修。
而是選擇留在國內,
放棄了音樂,
中止了吉他的進步。
對不起,
沒能走上你最希望看到的道路。
也沒能讓你聽到,我後續作出的曲。
如今的我,
琴技或許已經不比你差多少了吧,
和押尾先生合了影,和Gin桑合了影,和武士桑握了手,搶到了天海市最後一把小林大師的簽名琴。
隻可惜。
——再也做不到你留的作業了啊。
…
…
“作業”。
陸清心底深處的執念之一。
不管什麼作業,
留了,就要做完。
做,就要儘可能做好。
不求完美,但需儘力。
——
回憶斷續如絮,
陸清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心底輕歎:
“啊…到底該去哪家企業做市場調研呢?”
身邊沒有認識的人開公司,
也不想再去麻煩李明實。
而且,不管是想采訪誰家,突然的造訪都是不禮貌的,都應該是提前預約的。
現在看來,要想在今天之內解決完這個問題,恐怕不現實了啊……
陸清有點心亂。
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
大約,就在這時。
悅耳的貓性聲線輕柔傳來:
“學長?”
“嗯。”
“你不開心呀?”
“也沒。”
“是不是因為作業的事啊?”
“嗯。”
“至於嘛?完不成作業就完不成唄,你看我,掛科都覺得沒事呢。”
白星笑眯眯的,用柔和的視線看著學長。
微微抬著眸子,
看著好像在雨夜當中,
渾身被大雨浸透的、
彎下腰來、
麵無表情打量著自己的,
“他”。
很少見呀。
學長露出這樣低落的神情。
少女心裡想著。
她十分清楚,
學長他,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學霸。
在學校裡,那種每天泡在圖書館裡的學霸,是會追求把所有課的分數衝到90+。
他們的目標是奔著獎學金去的,當然,也有為了考研、為了當交換生,拿績點的。
學長不是。
他從來不會往圖書館走,一泡就是幾個小時。
他放學都是直接回家的。
他看上去,也並不追求太高的成績。
他隻是想完成那些作業而已。
為什麼呢?
為什麼非得把全部作業完成?
有些課,就算做不完,老師也不會怎麼樣的吧…
畢竟這可是大學呀。
白星思索著。
看著沉默恍惚的陸清,思索著。
“學長看上去很不開心。”
這種不開心,並不是被那個不禮貌的小女孩惹了之後才會導致的不開心。
而是,夾帶著某種“挫敗感”的不開心,十分難以描述。
就好像,
心中的什麼東西,被打破了一樣。
“嗯。”
是了。
學長他,
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絕對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
白星將手中的奶茶杯置於身前,盯著插在杯口的吸管,琢磨著:
“說起來,我能為學長提供哪些幫助呢……”
學長他在為作業而愁苦。
我能想辦法幫幫他嗎?
少女拿出十二分的精力,謹慎琢磨。
“對他來說,作業似乎很重要。”
哪怕是社死的市場調研,
在他眼裡也有做完的必要。
現在,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了,
明明可以完美采訪下來的“Mosse”,關上了大門。
而且不是采訪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是根本沒能獲得正常采訪的機會。
不難想象,但凡沒有剛才那個小女孩,但凡讓學長跟對方那個領導直接交談,
這個作業,鐵定是會完美給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