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寨中有個茶亭,四麵都垂了竹簾,看不清裡麵是何景象,正前方的匾額用水墨書寫著三個大字:庇寒亭。
那三個字遒勁有力,筆走龍蛇,彆有一番氣象。
月弄寒讚歎道:“好字!”
淩汐池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庇寒亭可是取自這個意思?”
唐漸依撓了撓頭,還沒有說話,便聽見亭內傳來了一個男子爽快的聲音:“好一個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可惜我們淩雲寨還沒有那樣的胸懷氣度,建這個亭無非是為自己庇寒罷了。”
垂在前方的竹簾被人拉開,便見淩雲寨的大當家唐怒端坐於亭中,她身量巨大,像座小山似的,一柄巨斧立於她身側,更顯得她不怒而威,蔣易修坐在一旁,說話的便是他。
唐漸依領著他們走了進去,看到是他們,唐怒和蔣易修對視了一眼,眼中多了一絲不明就裡。
唐漸依撒嬌似的往唐怒懷中一撲,嬌嗔道:“娘,他們今日下山是想要見您,我便自作主張把他們給帶過來了。”
淩汐池走上前抱手行了一禮,道:“唐大當家,蔣大哥,許久未見,彆來無恙,這些日子叨擾了,本該早日來向大當家請安,隻因這段時間身體抱恙,故遲遲未來,還請見諒。”
唐怒撫摸著唐漸依的秀發,凶神惡煞的臉上多了一絲慈祥,蔣易修起身還了一禮,語氣關切的道:“姑娘言重了,你們二位能來寨中小住,已是淩雲寨蓬蓽生輝,不知姑娘身體可安好了?”
淩汐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無大礙。
蔣易修的目光落在月弄寒身上,微微抬手,示意他們坐下,笑道:“月兄弟今日也下山了,當日月兄弟助淩雲寨退敵,我們本該重禮相謝,隻是考慮到姑娘的身體需要靜養,不敢多做打擾,不知今日兩位來此所為何事?”
兩人落了座,月弄寒笑道:“蔣大哥言重了,當日隻是舉手之勞,實在是不足掛齒,也全靠著寨中兄弟勇猛方能退敵,不過我們今日前來,確實是有一件事想與大當家相商。”
唐怒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疑色,道:“但說無妨。”
淩汐池道:“不知大當家還記不記得那日曾應承過我一事。”
唐怒道:“至死不敢忘。”
蔣易修疑道:“所以姑娘今日前來是要我們淩雲寨兌現當日的承諾嗎?”
淩汐池搖了搖頭,道:“那日我要你們應承我的那件事,說起來也是件掉腦袋的事,當初是我有欠考慮,卻並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對淩雲寨造成的影響會有多大。”
唐怒道:“我們雖為山賊,卻也知道一口唾沫一個釘的道理,我既答應你,便不會食言,那個承諾,姑娘可隨時找我兌現。”
淩汐池道:“大當家誤會了,我不是個君子,甚至算不得一個好人,我今日前來,並非為了取消大當家當初的承諾,我是想,既然已經如此了,不如我們再把事情鬨大一點。”
唐怒和蔣易修又是對視了一眼,就連唐漸依也從唐怒的懷中微微的探起了頭,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蔣易修問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
淩汐池道:“興兵起義,討伐瀧日。”
唐漸依從唐怒懷中跳了起來,驚叫道:“什……什麼,你……你要造反?”
淩汐池道:“淩雲寨豈非一直在造反。”
唐怒一聲不吭的聽著,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然後,她拍了拍唐漸依的頭,吩咐道:“依兒,你先下去。”
唐漸依不滿的撅起了嘴:“娘……”
蔣易修笑道:“依兒,聽你娘的,小姑娘就彆摻和這種事了,你去將你幾位叔叔嬸嬸找來。”
唐漸依指著淩汐池道:“她也是姑娘,她比我還小!”
唐怒眼睛一瞪:“依兒,是不是又不聽話了。”
唐漸依不敢忤逆她,乖乖的噤了聲,撅著嘴不情不願的走了。
唐怒歎了一口氣,淩汐池知道她不願讓自己的女兒參與這些事,她也知道,這些年她將唐漸依瞞得很好,所以唐漸依並不知道淩雲寨的那些恩恩怨怨,她一直以為瀧日國之所以派兵圍攻淩雲寨隻是聽信了山下的傳言,以為淩雲寨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盜匪,一直想剿滅他們罷了。
直到唐漸依走遠了,淩汐池才道:“我剛才所言,大當家可以考慮一下,若是成功了,淩雲寨便可如這亭上所書一般,大庇天下寒士,淩雲寨也可報仇。”
唐怒問道:“若是輸了呢?”
月弄寒笑道:“輸贏豈非做了才知道。”
蔣易修問道:“月兄弟怎麼看?”
月弄寒道:“瀧日國施行暴政,寒王殘暴不仁,連年大興土木,對外又不斷用兵,徭役兵役繁重,田地已有荒蕪之勢,再加上近年天災頻仍,整個瀧日國已是餓殍載道,民不聊生,內亂是早晚的事,所以寒王才會致力於外戰,這些年,他一直在試圖改善瀧日同瀚海、寒月的關係,不惜與兩國結成姻親,企圖孤立雲隱國,瀧日雲隱之間早已勢同水火,隻是寒王卻沒想到他派去的和親公主居然刺殺了瀚海的國主,眼下瀚海與瀧日的關係已被打破,卷入這場戰爭是遲早的事,而現在便是淩雲寨興兵起義最好的機會,若是等到戰事漸息,你們認為瀧日國還會容忍淩雲寨多久?”
蔣易修問道:“所以月兄弟的意思是?”
月弄寒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沉思著道:“我的意思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淩雲寨位於風幽城和安都城之間,與嶽淩城、雪沁城、曲陽城同屬於嶽淩州,嶽淩州與寒月國接壤,淩雲寨所在的淩雲峰西靠安都城的安山,北起風幽城的風曲山,自古以來便是由寒月國進入瀧日國的一大關隘,隻要趁勢拿下了安都城,占據了這個關隘,便可切斷瀧日國與嶽淩州之間的聯係,屆時,拿下整個嶽淩州便會容易許多,隻要拿下嶽淩州,他日天下大亂之際,淩雲寨也有一爭的機會。”
蔣易修沉吟道:“可我們淩雲寨並沒有那麼多兵馬,也沒有財力可支撐我們去做抗爭。”
淩汐池道:“所以我還想請淩雲寨幫我一個忙。”
蔣易修道:“什麼忙?”
淩汐池道:“幫我調查九幫十二會所有成員的資料,越快越好,還有,幫我找到一個人。”
蔣易修的眼中出現驚異之色,問道:“誰?”
淩汐池道:“武林四大家琴家的後人琴漓陌。”
唐怒看著他們道:“雖然你們說得很有道理,我即便讚同你們的意見,可淩雲寨人數眾多,他們未必服你們,也未必肯將身家性命交付於你們。”
月弄寒道:“依大當家的意思,該當如何。”
唐怒道:“淩雲寨的兄弟都是刀口上舔血討生活的人,他們並不怕死,他們怕的是無謂的白死,江湖規矩,誰的武功高,誰便可號令群雄。”
淩汐池和月弄寒對視了一眼,唐怒接著道:“淩雲寨有一個淩風台,隻要你們能在淩風台上戰勝淩雲寨的所有兄弟,讓他們對你們心服口服,那麼整個淩雲寨願為你們差遣。”
月弄寒笑道:“大當家思慮周到,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天是不是?否則淩雲寨又何必在此刻收留那麼多人。”
蔣易修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實不相瞞,從兩位來到淩雲寨那天起,我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