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西城一中。
程禧高三模擬考402分。
預估是550分。
她慌了神,攥緊試卷。
下午家長會,周夫人大概率瘋瘋癲癲了。
“你藝考生吧?”同桌收拾書包,“報表演學院足夠了,上一屆學姐364分也錄取了。”
“我不學表演...”程禧愁眉不展,權貴圈的世家小姐,甚至侄女、外甥女、表小姐...統統禁止混娛樂圈,去央國企,去電視台,再不濟,五百強集團混個清閒的管理崗,總之,忌諱拋頭露麵。
下了課,一出校門,她在十字路口發現了周京臣的紅旗L5。
車水馬龍之中,後窗降下,他側臉陷入黃昏,清雋,明豔。
極少有男人是明豔。
周夫人的官太太朋友經常誇他,從小俊俏,長大更俊了,太太們是巴結,星探們可不是,周京臣寄養在外公家的時候,有劇組邀他演一部古裝劇的少年太子,沈、方兩家夫婦羨慕,怪沈承瀚和方大斌相貌醜,後來,周京臣在北方讀大學,周末去遊泳,被品牌方慧眼識珠,邀他拍內褲廣告,理由是‘明星尺碼不佳,需要墊棉花,他尺碼大,視覺效果好’。
周京臣自然沒拍,但消息傳遍了寢室,室友送他綽號‘大J哥’。幸好,航空航天係是市裡的重點專業,個個兒是學霸,不太八卦,若是換個係,‘大J哥’要占領校園論壇了。
程禧琢磨,他老了大約也俊。
是一個有魅力的老頭。
“哥哥。”她硬著頭皮,打招呼。
周京臣專注簽文件,沒理會。
“周阿姨呢?”初、高中六年,都是周夫人開家長會,周淮康寵她,親自出席了一次初三的畢業典禮,校長震驚是周副市長,嚇得從領導席跳下來,摔了一跤。
“你的成績,希望母親來嗎?成全你。”周京臣霸道,乾脆,吩咐司機回北航集團。
“不...”程禧老實了,“你來。”
周夫人打罵她,周京臣不打罵。
“周總工,五點您主持董事局會議。”副駕駛的秘書提醒他。
“推掉吧。”他下車。
秘書詫異。
周總工是事業狂,周夫人住院輸液,燒得糊塗了,打電話喊他陪床,他說喊護工,周夫人反駁護工不如兒子體貼,他說您看我像體貼的樣子嗎,我是暴躁的樣子。
氣得周夫人不燒了。
“哥哥。”程禧打預防針,“班主任可能找你談話。”
“嗯。”他有心理準備。
“門口是哪位家長的車?”有一對父女擦肩而過,“你學校有官二代?”
“沒有啊!”女同學否認,“父母開紅旗L5,同學早就炫耀了!”
周京臣注視著程禧背影。
藍白色校服,高馬尾,一個豆綠色的蝴蝶發繩。
她練舞蹈和戲曲,比同齡女生纖瘦,身段兒柔柔的,仿佛春日下溪畔的柳條兒,穿梭過偌大的草坪操場,四月份微風不燥,她發梢一顛一顛的,活潑,清純。來來往往的男生朝她揮手,“程禧,恭喜啊,舞蹈銀獎。”
她靦腆,也揮手。
男生一瞟周京臣,他骨相深邃,熟味重,加上西裝革履,風度款款,“今天是你爸爸開家長會啊。”
他步伐一頓,不惱不焦的,“我是她繼外公。”
男生一噎。
周京臣表情陰鷙,進教學樓。
考什麼大學,年紀輕輕眼瞎,去治病得了。
高三有八個班,一、二班是尖子班,三、四班是實驗班,程禧在七班,他問什麼班,她支支吾吾,“學校不想要的班...”
周京臣恨鐵不成鋼,坐下審閱她的成績單。
數學英語爛透了,偏科偏得離譜,她又沒個眼色,自信彙報,“我語文年級第一。”
他瞥她,“數學第一嗎。”
程禧心虛。
是第一,倒數的。
二班的班主任是二十出頭的女老師,在講台上發言,“年級三百名學生,咱們班的後十名總排位是二百名之外,升本科比較困難。”班主任念名單,有程禧。
周京臣皺眉。
班主任雪上加霜,“程禧是報考播音主持吧?分數差了一百分。”
他望了她一眼,無奈,頭疼。
“您是?”班主任打量周京臣。
“她哥哥。”
家長們紛紛張望。
“你考挖掘機啊!”後排的男同學捅了捅程禧腰,“全市最美女司機。”
她回頭,瞪男同學。
周京臣眉頭愈發皺了。
果然,家長會結束,班主任請周京臣去辦公室,待了半小時,他一張臉鐵青,甩出一個筆記本,“你的?”
糟糕...
程禧心態崩了。
日記。
寫了他。
她搶,周京臣躲開,“‘他笑容硬,骨骼硬,短發硬,一切是那麼硬。’誰啊?鋼鐵俠嗎。”
程禧羞憤,“你偷窺我隱私!”
“不聽課,寫情書。”周京臣臉色由青變黑,如炭如墨,“你膽子大了。”
“你看多少了?”她忘了寫沒寫他名字,印象是沒寫。
“回家。”他冷言冷語。
走廊裡,打趣她考挖掘機的男同學追上來,“程禧,你考哪所大學?”
“不曉得。”
“在本市嗎?”
“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