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小的,擄走大的...
她一時不懂弦外之音。
木雕屏風遮掩了男人身軀,他褪下毯子,踏入浴桶。
濺起一片水聲。
“7個月了,腳浮腫嗎?”
一牆之隔,他聲音娓娓傳出。
程禧搖頭。
他坐,她站。
屏風映著他輪廓,寬闊的胸肌和脊背,浸在棕色的藥湯裡,汁水淋漓,壁壘勃發。
葉柏南說,“也快了。”
像話裡有話。
“什麼快了?”
他闔目養神,沒答複她。
周家的太平日子,快結束了。
......
傍晚,周京臣去了一趟保利俱樂部。
不巧,方大斌回老家辦事了,保利重新裝修花了一千多萬,加上歇業的損失,周京臣填了一張一千五百萬的支票,擱在大斌的辦公桌上。
從辦公室出來,路過三樓的‘帝王包廂’,裡麵罵罵咧咧。
“韓少爺,仗著親爹牛逼,你為所欲為啊!我捧了九個月的小黃鸝,你挖牆腳?”
周京臣不愛湊熱鬨,隻是這句‘韓少爺’,吸引了他。
韓長林的公子。
葉柏南的新任後台。
他靠著包廂門,撕開煙盒的包裝膜,焚了一根。
圈內的權富公子,一分為二。
一部分,是耿世清之流,沒本事,混個閒職,隻要不闖禍,一生榮華利祿;一部分是周京臣之流,家族是家族,自己是自己,學識、膽魄不遜色父輩。
韓公子恰恰是前者。
澳洲留學,未婚生女,拋棄了孩子媽回國,韓長林安排了後勤的差事:發文件,收快遞,喝茶打牌。
然而,野獸不是家犬,白開水一般無味的生活,膩了。
在保利俱樂部尋歡作樂了。
周京臣叼著煙,推門。
韓公子趴在地板上,整個人猙獰扭曲,一個光頭大哥踩著他後腦勺,露出褲襠,澆了一身尿。
“我他媽廢了你——”韓公子使勁,試圖擺脫。
“還覬覦我的小黃鸝嗎?”光頭撒完尿,摟著戰戰兢兢的姑娘,姑娘藝名是小黃鸝,聲樂組的招牌,“廢了我?牙口夠硬的,我尿你嘴裡!”他揪住韓公子衣領,強迫張開嘴。
“慢。”周京臣開口。
光頭瞥他,直起腰,“你走錯屋了吧。”
“閣下貴姓?”
對方不回應。
“這家會所的老板姓方,認識嗎。”
“市裡最大的娛樂場,不認識,有耳聞。”光頭歪著脖子。
“方家,周家,沈家。”周京臣又磕出一根煙,遞上去,“有耳聞嗎?”
保利老板是‘商會副會長’的孫子,沈、周、方三家‘世交聯盟’,耳聞其中一家,就耳聞另外兩家。
一艘船的。
“你貴姓?”光頭反問。
“周。”
光頭舔了下門牙,“周公子是出麵保姓韓的?”
周京臣掃了一眼狼狽不堪的韓公子,“算是。”
“我賣你麵子怎樣?不賣你麵子又怎樣?”光頭不服。
他掐滅了煙,伸手。
光頭遲疑,握住。
下一秒,筋骨嘎吱響,光頭刹那變了臉色。
“不賣麵子,你這群保鏢,我挨個握手;賣麵子,我記你一個人情。”
好半晌,光頭右手終於恢複了知覺。
蠻識相的,帶著手下撤了。
韓公子受了奇恥大辱,暴躁爬起來,在包廂裡一通亂砸。
周京臣沒搭理,揚長而去。
半小時後,紅旗L9停在美容院門口。
熄了火。
片刻,大門晃過一男一女。
周京臣麵孔陰雲密布。
旋即,車駛離。
......
七點,程禧的車泊入庭院。
她回來拿一些補品,去店裡燉。
“小太太——”何姨鬼鬼祟祟,在台階上擺手。
程禧溜過去,“發脾氣了?”
“發得凶。”何姨心有餘悸,“清末的官窯瓷,摔了倆。”
自從私生子曝光,周夫人一吃醋,喜歡摔東西,周淮康自知理虧,處處忍著。
她一瞟車位,紅旗H5不在,“爸爸出門了?”
“一早去機場了,回南方和林家夫婦商量大事。”何姨喜滋滋,“林小姐相中葉柏文了,在等葉家的消息,葉家求之不得呢!”
相中了...
程禧以為,林薔薇照顧周京臣那麼細致,那麼體貼,除了青梅竹馬的情分,是藏了女人對男人的心思。
林家顯赫,林薔薇雖不至於自降身價當小三,但感情是覆水難收,二十餘載的相知,十餘年的依戀,豈是乾脆斬斷的?
熬個一年半載,熬累了,熬淡了,才翻篇兒。
現階段,瞧不上其他男人。
不過,相中了葉柏文倒正常。
林父和葉柏文是一類人,忠勇,坦蕩,林薔薇自然有特殊的好感。
程禧倏而回過神,“媽媽不在家,誰摔了倆瓷瓶?”
“你哥哥摔的。”
何姨習慣了稱呼‘你哥哥’,‘你妹妹’,周夫人提醒了改口,可老宅上上下下還是改不了。
“回家好大的火氣!一句話不說,在陽台喂魚,魚食盅砸在魚缸裡,玻璃裂了,金魚也死了。”何姨勸她,“估計李氏集團不順利,你不要分居了,總是你哥哥哄你,你今天哄哄他。”
“是他先分居的。”程禧不肯哄,進客廳。
小花園的落地窗半開半關,依稀是周京臣在講話,“葉柏文的樣貌和品行都不錯,結了婚,定居北方,周家便是你娘家。”
林薔薇蹲在菊花叢,摘了一束紫菊,“我和葉柏文,是合適,不是愛情。”
“嫁一個合適的丈夫,比嫁給愛情安穩。”
她調侃,“你經驗豐富啊。談過幾個合適的?有幾段愛情啊?”
周京臣隨手撥弄一旁的菊花,“沒什麼意思。”
程禧眯眼。
“我父親清廉勤勉,為柏南,為舊情,和葉太太糾葛不休。同樣,女人也和男人糾葛。”
林薔薇隱隱聽出什麼,“哪個女人?”
他沉默。
“禧妹妹?”
“不提也罷。”周京臣轉身。
“京臣!”她大喊。
他駐足。
“我知道你已婚了,有的話題不該問。”林薔薇躊躇了良久,“假如...重回我們十七八歲那年,你動過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