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雖然沒提,周夫人心知肚明,外界瞧周家的笑話呢,尤其瞧她,堂堂周夫人,被葉家的老寡婦‘撬了丈夫’,太難堪,她忍不了了,主動提,“那些風言風語,少搭理。”
孫太太尬笑,“外人嫉妒,潑臟周老先生,咱們根本不信。”
“淮康什麼年紀了,哪有精力啊。”周夫人端著架子,“即使有精力,葉太太比我怎樣啊?”
黃二太太奉承,“歲月不敗美人,哪位太太也比不上師母。”
“家裡有細糠,淮康賠了名聲出去吃泔水啊?”周夫人一打趣,她們全笑了。
周夫人一貫是暴脾氣,戴了綠帽子,肯定不罷休。
鬨周家,鬨葉家,鬨個天崩地裂。
這麼輕鬆平和,圈子瞧笑話的人倒是跳梁小醜了,一夕之間,風波輿論漸漸小了。
......
葉柏南在壹號公館的包房住了一夜。
天蒙蒙亮,保鏢拎了早餐和醒酒茶,進來迎接他。
三刀疤蹲了局子,按排序和勢力,是一個姓白的大馬仔繼位,不過,葉柏南扶持了這個保鏢,成為新一任蛇頭。
“葉哥,您扶持了我,以後檳城有麻煩,您一句話,我擺平。”保鏢恭恭敬敬鞠躬,斟茶。
“不必等以後了。你今日欠了情,今日還。”葉柏南耐人尋味笑,“孟長河是宏華國際的大股東,孟太太慫恿他撤資,坑了我一筆,我咽不下這口氣。”
保鏢頓悟了,“報複孟家?”
“孟太太在皇馬會所養了情夫,被周京臣發現了。”葉柏南不疾不徐接過那杯醒酒茶,“她選擇屈服周京臣,我便讓她知道,得罪我是什麼下場。與其屈服他,不如屈服我。”
喝完茶,葉柏南吩咐保鏢帶了一隊馬仔,去北湖公園。
晨霧朦朧,灰白色的六孔橋懸在烏溪水上。
“周京臣在什麼地方打撈了包裹。”
保鏢說,“第三個孔下。”
湖城大雨引發內澇,烏溪的水位漲了不少,昨天積水褪去,整座橋梁完整浮在湖麵。
他踏上六孔橋,走一步,停一步,琢磨著何晤晤寫在紙條的遺言。
——孔不是橋下孔,人卻是心上人。
不是橋下。
是心上。
驀地,葉柏南意識到什麼,“繼續撈。”
“二刀疤的馬仔撈遍了湖底,孔下...沒東西了。”保鏢覺得白白耽誤工夫。
“孔上撈了嗎。”
保鏢愣住,“橋洞?太明顯了,藏不了東西。”
“六個洞,逐一檢查。”葉柏南下令。
保鏢沒轍了,招呼麵包車裡的馬仔,兩人一艘烏篷船,劃向橋洞。
葉柏南佇立在橋梁中央,握住鐵索,一聲聲心跳,沉鈍,隱晦。
似乎在心裡,又下了一場潮濕孤寂的雨。
“有東西!”馬仔舉起一個白色包裹,與六孔橋相同的顏色。
保鏢詫異,“在哪挖的?”
“第三個橋洞的孔上!苔蘚和泥沙覆蓋著——”
周京臣隻打撈了孔下,沒注意孔上,花魁指名第三個孔,周京臣足夠仔細了,其餘五個孔也查看了,唯獨沒想到,藏在孔上的橋洞了。
孔下,孔上,半米之距。
花魁如此聰明的冒了險。
“再挖!”另一名馬仔匍匐在甲板上,撒網,“每一個橋洞,扒到底。”
片刻,不遠處的船晃了晃,“又有一個!綁在石頭上。”
葉柏南凝視著墨綠的烏溪水,一縷陽光映出他輪廓,詭譎的,深重的,無悲無喜。
一切情緒,仿佛鎖在牢籠中。
壓抑,緊繃。
幾艘船緩緩泊岸。
保鏢拆了包裹,裡麵是防水的塑料泡沫,一層層剝開,一封信和一本簽單簿。
“瀾本公館,人間天堂,麗水街家鄉,我銷毀了屬於我的相冊,衣物。這人間,沒有了花魁的痕跡。”信件的反麵,被泥水浸濕,模模糊糊的一行字,“你若記得我,我叫何晤晤,純潔美好的烏溪鎮姑娘。”
葉柏南打開簽單薄,在人間天堂應酬的職位最高的一個大人物,親筆簽署了三百萬的消費單。
這張單據的分量,比周京臣手中的簽單,加起來更重。
他閉上眼。
情緒一霎釋放了。
何晤晤終究是為情所困了一生。
她狠不下心腸。
幫他留了一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