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2 / 2)

金魚入沼 歸無裡 6598 字 2024-04-05

屋子變得寬敞了一些,他看著聞祈把那個快生鏽的盒子扣上,隨手往櫃子裡一扔,又跑去洗手台洗手了。

鄧林卓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複雜:“你真挺不對勁的。”

最近這幾天買新衣服的頻率都趕上去年一整年了,現在還把八百年不用的破盒子往外掏,那裡麵都是鄧林卓把收來的十塊八塊的停車費順手丟進去的錢,聞祈從來沒拿出來過。

其實這人有什麼事向來喜歡藏著掖著不往外說,前段時間鄧林卓往家領了幾隻流浪狗,聞祈當時盯著那狗的眼神就像盯一灘死物,沒過幾天,家裡的狗都被放跑了,聞祈黑眸蘊沉,跟鄧林卓說話時聲音如機器般毫無波瀾:“你想跟狗住的話我搬出去就是,何必故意來惡心我。”

他倆因為狗的事情冷戰了好一會兒,還打了一架,後來鄧林卓才知道,他領回來的那幾隻狗打翻了聞祈的魚缸,吃了裡麵的金魚,聞祈當天拎著摔碎的玻璃罐子消失了一下午,回來以後像往常一樣看書寫作業,一點兒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後續也再沒養過金魚,倆人就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誰也沒再提過這件事。

鄧林卓一直嘀嘀咕咕的,聞祈沒戴助聽器,也聽不見,更不可能回應他什麼,隻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

沒人知道那雙安靜如死水的眸子後麵浮動的是怎樣的情緒。

聞祈假後就去上學了,隻是助聽器還沒修好,他暫時還是聽不到聲音,江稚茵看見他上課的時候就抄抄板書,自習課就掏一本題集出來寫。

之前她一直覺得聞祈可能得被趙永偉揍折,後來沒想到他好得比趙永偉快,體育課的時候江稚茵還聽見趙永偉在籃球場邊上坐著跟人閒聊。

“趙哥怎麼今天能忍著不上場打籃球了?”

“甭提了。”趙永偉冷嗬一聲,“前幾天跟個□□崽子打架,儘使陰招,老子身受多處暗傷,現在他媽的還時不時流鼻血。”

他像是氣得後槽牙癢癢:“人陰毒,打架也陰毒,還在老師那兒賣慘說自己是聾子聽不見,說我們霸淩他,老師往我家裡打了好幾通電話,我奶氣得要死。”

旁邊的小弟給他遞水讓他消消火。

“你沒事兒摔人家助聽器乾嘛啊?”

趙永偉脫口而出:“是他故意惹我!壓根不是因為什麼破助——”

話快說完了他才一臉煩躁地擺了擺手,“算了,解釋起來很麻煩。”

“嘁,總之這人比我還混,我好歹明著壞,他是個表裡不一的小人。”

江稚茵聽得雲裡霧裡,她跟聞祈小時候在一起過了兩年,這人一直是個悶葫蘆,安安靜靜的,就她這陣子的所見所聞來看,聞祈也跟趙永偉所說的“陰毒”“小人”完全沾不上邊。

她默默走遠了一些,心說胡璐說得不錯,這種校園惡霸還是要離遠一些,就是不知道這人會不會記恨聞祈,再次報複他。

江琳說中午來給她送飯,江稚茵早早就守在校門口,門口的保安維持著秩序,阻止家長繼續往裡走。

江稚茵拿到自己的飯盒,江琳還大聲囑咐:“做了一點兒你不喜歡的菜,彆給我挑食扔了啊,怪貴的。”

她大喊“知道了”,打開飯盒一看,滿目橙黃的胡蘿卜簡直要亮瞎她的雙眼,這哪裡是“一點兒”,這分明是胡蘿卜裡挑肉。

江稚茵拎著自己的飯盒唉聲歎氣,往回走的時候在學校側門那兒看見了馬世聰,旁邊還有個老人,笑嗬嗬地坐在三輪車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去搭話:“小馬怎麼在這兒?”

馬世聰盯著她,不說話,似乎還是沒認出來她,兩根指頭絞在一起。

江稚茵猜測旁邊那個騎三輪的應該是領養小馬的馬爺爺,鄧林卓好像提過,在學校前麵一點的廢品站賣廢品,學校每年畢業生不要的書都拎到他那兒賣了。

馬爺爺替小馬跟他打了招呼,還跟她問好來著:“是小馬的朋友呀。”

江稚茵笑笑:“小時候的朋友,後來我離開福利院了,今年才回來。”

馬世聰的表情一直呆呆的,幾秒後突然把嘴張成“O”型,拍著馬爺爺的背:“來了來了,哥兒來了。”

江稚茵回頭,看見聞祈正往側門這邊走。

馬爺爺把飯盒遞給他,拖著發啞的嗓音囑咐:“這個土豆燉得有點爛了,夾不起來就找同學借個勺子,彆浪費嘍。”

馬世聰從三輪車上拿出自己的飯盒,搬著小板凳說要跟聞祈一起吃,江稚茵想了一會兒,也跟聞祈並排坐在花壇邊上,拆了自己的飯盒。

“那我也一起吧。”

她見聞祈盯著她碗裡的菜,又聽見他發出很輕一聲笑。

晌午的天氣很熱,花壇裡的綠植朝下覆下陰影,恰好遮在他唇角,那笑意三分散漫,不多不少。

聞祈蔥白的手指捏著筷子向上提了提,似乎要做出什麼下意識的舉動,但最後筷子隻是隨著唇角的笑意收回。

江稚茵再次看見自己碗裡的菜,很勉強地一笑,把自己的一次性勺子戳進他的飯碗裡,然後不停把胡蘿卜往他碗裡夾:“借你我的勺子,和……胡蘿卜。”

聞祈的肩線繃了繃,拿著筷子的手也頓住。

江稚茵學著馬爺爺的腔調:“彆浪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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