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茵“嗯”了一聲,挑了一筷子麵條進嘴裡。
這麵條煮得久,又軟又薄,很吸湯汁,就是吃到最後挑不起來,隻能端著碗呼。
她們仨各自捧著一個碗吃麵,聞祈拿著一個稍微亮一點的台燈,摘了助聽器,半靠在床邊看書,一隻手捏著頁腳,另一隻手緩慢地揉搓著耳朵,像是耳朵有點不舒服。
江稚茵本來想問問他怎麼不吃,見他都把助聽器摘了也不好再跟他搭話,隻能問鄧林卓:“他平時不愛吃夜宵嗎?”
鄧林卓含了滿口的麵,嘴上一時沒把門兒,禿嚕出口:“我們這兒平時也沒彆人來,就三雙碗筷,你用的那套餐具還是聞祈的,他也沒法兒吃啊,端鍋吃還少一雙筷子。”
他一下子怔住,抬眼看了眼聞祈,又想起昨晚他跟自己說的“不要多嘴”的話,眼睛往下一低,裝作自己什麼也沒說的樣子。
搖頭的風扇正好晃到江稚茵這邊,一股熱風吹上她腦門,她突然覺得碗筷變得燙手起來。
畢恭畢敬地吃完剩下半碗麵條,江稚茵才如釋重負地擱下這沉重的碗,呼出一口氣。
聞祈拿起床頭的助聽器重新塞進耳朵裡,拎上她的書包,江稚茵的視線跟隨他,狐疑問:“你拿我書包乾什麼?”
“送你回去。”他在門口蹲下身子係鞋帶,“外麵太黑,不安全。”
出門以後他重新把卷簾門往下拉,江稚茵才看見他領口空了一顆扣子沒扣,兩隻胳膊一彎曲,領口往前鼓,上衣籠住的一切都浸泡在昏暗的光影下,三分暴露,七分昳麗,像匿在層層紗簾後欲說還休。
江稚茵遲疑地把視線移到一旁的電線杆上,壓低聲音碎碎念:“……長針眼啊。”
“江稚茵。”他念她名字時聲音緩慢,驚得江稚茵打了個激靈。
聞祈背著她的書包,臉上的情緒很淡,似乎什麼也沒發現:“站在那兒乾嘛?”
她儘力克製住自己的視線,訕訕移步過去。
等她再佯裝不經意間瞥過去時,那顆扣子已經扣好了,聞祈麵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連眨眼的幅度都沒有變化,江稚茵突然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看錯,那顆扣子壓根沒有敞開過。
她鬆掉一口氣,把雙手揣進口袋,突然想起來一點事兒,摸了摸鼻頭:“那什麼……我的書都放在櫃子裡了,我也不是每一本都用得上,反正鑰匙在你手上,有需要你就自己拿著看,順便幫我寫個注解什麼的更好。”
身邊的人沒說話,隻有腳步聲一道接著一道,江稚茵忍不住側頭去看他,催促著:“你聽見了嗎?”
聞祈依舊雙眼直視前方,視線沒有絲毫轉移,平淡回應了一句:“沒聽見。”
撒謊,沒聽到還回一句?
走到她家樓下的時候,江稚茵看見江琳正在樓道口上舉著手機,像是在打電話的樣子,瞥見她了以後才把手機放下來,小跑過來,嗔怪般打了她一下:“一天比一天回來得晚。”
江琳看了聞祈一眼,遲疑道:“這麼快就跟男同學打好關係了?還讓人給你拎那死重的書包。”
“哎呀好好好。”江稚茵搗亂,“我纏著他問問題來著,人家人美心善,看我夜盲送我回來。”
“嗬。”聞祈突然笑一聲,虛虛低眼看她幾秒。
江稚茵從他那兒接過自己的書包,肩頭一沉,心想她這書包是挺重的。
江琳突然狐疑地盯緊了聞祈:“我怎麼看你這麼麵熟呢?”
聞祈隻是說:“送到了,阿姨我就先回家了。”
她媽還在原地琢磨,江稚茵把人推回家裡,江琳在門口邊換鞋邊說:“不對,我肯定見過他,這張臉太眼熟了。”
江稚茵接了杯水灌進肚子裡,也沒想跟江琳隱瞞什麼,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在福利院見過吧,他以前跟我是一個福利院的。”
門口半天沒有動靜,她都疑心江琳女士追出門捏著聞祈的臉細細觀賞了,探頭一看,人還在門口,隻是動作停了很久。
江琳的動作稍顯慌亂:“哦,沒事,你還吃夜宵嗎?我給你熱。”
“不了,在外麵吃過了。”江稚茵擺擺手,準備推門進臥室。
江琳叫住她:“那你跟你以前福利院的朋友都見了麵了?”
江稚茵抬著眼睛回憶了一下:“沒,見了個七七八八吧,過幾天我找他們一起去王奶奶的墳上燒兩柱香。”
江琳仿佛還想說點什麼,最後卻隻是皺著眉頭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