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儉看向跪在地上給李讓求饒的方老五,淡然道:“你也出去吧。”
方老五還想說什麼,但安修仁將軍快他一步,低聲道:“走吧。”
方老五起身給了李讓一個警告的眼神,悻悻然的走出了大帳。
片刻之後,大帳裡便隻剩下唐儉安修仁和李讓在內。
李讓甩了一下膀子,方才那倆唐軍將士那真是一點沒留手,李讓被擒拿的臂膀處傳來陣陣劇痛。
唐儉朝他招招手:“你過來。”
李讓走到案幾前方,朝唐儉拱手道:“莒公,卑職並非有意衝撞大帳,委實是卑職要奏之事十萬火急,這才不得已......”
唐儉出言打斷:“老夫知道,你有什麼事情,現在可以說了。”
李讓直起身子,打量身旁的安修仁一眼,隻見安修仁已做蓄勢待發之態,顯然隻要自己有什麼動作,他便會第一時間出手擒住自己。
“咕嚕~”
咽下一口口水,李讓的手心裡已經滿是汗水。
在這個關頭,要說他不緊張那是假的,畢竟他前世今生都是一個普通人,現在陡然見到相當於大唐外交部長的唐儉,在帳裡組織好的詞彙一下子就忘了個乾淨。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態,唐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溫言道:“你叫李讓是吧,老夫認得你,前些日子受了風寒。不必緊張,老夫不會吃人,你風寒可好些了?”
李讓一愣,心裡麵不安緊張的情緒,竟隨著唐儉溫和的態度逐漸平複下來,隨後陡然對眼前之人生出一絲親切。
他不得不承認,大人物就大人物,一言一行之間都帶著強大的人格魅力。
平複一下心情,李讓回過神來,強行控製自己的表情變得嚴肅一些,隨後拱手道:“回莒公,卑職的風寒已經痊愈了,卑職此來,是想提醒莒公,咱們很有可能將要麵臨一場生死危機,還請莒公早做打算。”
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生死危機,頓時讓一旁的安修仁變了臉色。
唐儉倒是依舊一副風輕雲淡之色:“哪裡來的生死危機,說說看。”
李讓在心裡組織好詞彙,沉聲道:“莒公可知,韓信滅田橫之舊事?”
此言一出,唐儉立即色變。
隨後忽然伸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案幾上,難以置信的自語道:“李靖,敢爾?”
李讓口中所謂的韓信滅田橫之策。
即劉邦派遣儒生酈食其遊說齊王田橫,本來已經說服田橫降漢,但韓信認為機不可失,酈食其遊說正好會讓田橫放鬆警惕,於是舉兵一舉破齊。
而出使齊國的酈食其最終慘遭田廣烹殺,下場可謂淒慘至極。
如今的局勢與當年何其相似。
李靖是韓信,頡利是田橫,那唐儉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唐儉,李讓苦笑道:“莒公,代公用兵的本事您比卑職更加清楚,而今我等身在突厥大帳,焉知代公沒有斬草除根之慮耶?”
聞言,唐儉眉頭緊鎖。
他太了解李靖用兵的本事了。
正是因為了解,所以他更加清楚,李讓說的事情一定會發生。
換位言之,假如他處在李靖的位置上,也一定會趁此機會除掉突厥這個大唐的心腹大患。
至於一隊使者的死活,與國仇家恨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哪怕這隊使者的領頭人是個國公。
看著唐儉的表情,李讓知道,唐儉已經信了自己的話。
但光讓唐儉信服還不夠,怎麼說服唐儉帶著所有人跑才是最大的難點。
“咚~咚~咚~”
唐儉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擊桌麵,沉吟片刻後,側身問道:“修仁,你怎麼看?”
安修仁的表情比唐儉好不到哪裡去。
先前沒有人想到這一茬,隻當這是一次尋常的出使任務,但現在這層窗戶紙被李給讓捅破了。
安修仁本身就是領兵的大將,如何能不知道對於大唐來說,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更遑論那位用兵勝他數於十倍的李代公。
遂苦笑道:“莒公,這位小兄弟所言之事,極有可能成真。”
連安修仁都這麼認為,那此事就容不得唐儉不重視了。
片刻後,唐儉轉頭看向李讓:“此事,你是如何察覺的?”
如何察覺,當然是從後世的史書上看見的。
但穿越之事李讓實在是沒辦法解釋,隻得隨口胡謅道:“回莒公,卑職曆來酷愛讀書,這些日子受了風寒在帳中修養,便想著溫故而知新,偶然察覺前漢舊事重演,遂匆忙來報。”
唐儉頷首:“不曾想你還是讀過書的,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啊。”
李讓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可不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