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你有任何解釋!
龐羲目光灼灼地看著嚴顏,再度催促道:“嚴顏!主公軍令在此,你還不快快跪下伏罪!”
嚴顏的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不已。
握著腰間利劍的手更是死死攥緊。
骨節發白。
無人可以理解他現在心中到底有多麼掙紮和糾結,又有多麼痛苦!
選擇繼續抗命,那不管他再有什麼理由,他就是背主的叛徒,他和他的家人都將因此蒙羞!
選擇遵命順從,則這麼長時間來做出的所有謀劃前功儘棄,作為最後一塊屏障的劍地定會丟失!
“將軍!”
鄧賢見到嚴顏的神態,心中又急又怒,不由得對龐羲怒目而視。
便是他也知道現在的局勢多麼重要。
這個關頭嚴顏離開,以眼前這個草包的能力,怎麼可能擋得住劉備凶猛的進攻、守住劍地?
鄧賢越想越怒,想上前教訓龐羲。
然而這時卻有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轉身一看,是嚴顏。
隻見嚴顏蒼老的臉上一片黯然之色,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地脫下身上的甲胄、摘下腰間的利劍,丟在地上。
而後他來到龐羲麵前,重重跪下。
“嚴顏……遵命!”
這句話說完後他就閉上了眼睛。
心若死灰。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遵從命令,因為他心中的忠義與他的性格讓他難以承擔背主的罵名
聽到嚴顏這句話說出口,鄧賢等將士們心中儘管有萬分不甘,但也隻能放下武器。
見到這一幕後,龐羲長鬆一口氣。
天知道他剛剛心裡有多忐忑。
他生怕嚴顏一個氣急便真的造了反,將他給斬殺於此,那他可就白白死了。
不著痕跡地抬手擦去額角一絲冷汗,龐羲要語氣生硬道:“主公有令,讓我來代為鎮守劍地!”
“現在將兵符交給我!”
嚴顏沒有多言,從懷中取出那塊跟隨他多年的兵符,雙手奉到龐羲麵前。
拿到兵符之後,龐羲的神色這才緩和許多,然後對嚴顏說道:“嚴老將軍的退敵之心我能理解。”
“然而軍令不可違,嚴老將軍這次屢次抗命,返回成都後難免被主公責罰,你又何苦如此呢?”
“嚴老將軍,好自為之吧。”
“我許你一個時辰的時間交接軍中事務,屆時我會派人將你押回成都。”
龐羲說完便帶人離開了中軍大營
而嚴顏站在原地,久久地沉默不語,鄧賢以及眾多士兵們也沒有說話。
“將軍,你真的要回去嗎?”
鄧賢眼中猶有不甘,低聲說道:“隻要將軍一聲令下,我等依然會聽從將軍的命令。”
兵符在誰之手其實無關緊要,嚴顏便是沒有兵符傍身,憑借威望也同樣可以調動大軍!
隻要嚴顏願意,所有士卒都會聽令!
誰都清楚嚴顏這次被押回成都怕是會凶多吉少,定會受到極為嚴厲的處置。
鄧賢心中甚至已有了反叛的想法,
劉璋聽信讒言,竟連麾下效力多年的老將都不信任,這實在是令人寒心。
不如乾脆投了劉備。
聽出鄧賢言語中蘊含的深意,嚴顏卻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後轉身返回營帳。
他知道鄧賢是什麼意思,但他並不想如此行事,因為這樣一來等於將他背主投敵的謠言給坐實了。
那他此前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儘力了。
……
在將軍中種種事務跟龐羲完成交接、並且再三叮囑各種細節以及注意事項後,嚴顏便踏上了返回成都的路程。
為了儘量不讓敵軍察覺到他的離開,嚴顏特地要求在淩晨時分出行。
龐羲也答應了他的這一請求。
德縣外。
現在天色未明,遠處天際尚且隻有微蒙蒙的曙光,夜空中的啟明星格外明亮。
“哢哢哢——”
伴隨著一陣機關轉動的聲音,德縣北城門忽然打開,嚴顏在一百餘名士卒的押送下出城離去。
押送隊伍出城之後,便很快消失在了濃重的夜幕之中,整個過程極為隱秘而迅速,除了細微的腳步聲和兵甲碰撞聲外沒有發出任何雜音。
待到押送隊伍離開,德縣城門馬上便關閉了,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然而這一幕卻被不遠處的兩名隱藏在樹林中的斥候儘數收入眼底。
這兩人正是劉備所派出的斥候!
劉備一直關注著劍地的動向,密切注意嚴顏的行蹤,為此特地讓派出斥候日夜輪番監視。
看著押送隊伍遠去,這兩名斥候小心地抬起頭,互相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悄然離開了樹林。
……
一個時辰後,劉備大軍營寨。
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劉備披上衣服,向眼前的斥候問道:“有何軍情要奏?”
斥候恭恭敬敬道:“啟稟主公,卑職發現一支百人左右的隊伍於淩晨時分離開了德縣,守將嚴顏就在其中!”
“什麼?!”
劉備聞言頓時睡意全無,目光炯炯地盯著斥候追問道:“你確定沒有看錯?”
斥候點頭道:“嚴顏時常會出城巡視,卑職屢次見過他,今早出城之人卻是嚴顏無誤!”
“好!太好了!”
劉備大喜過望,激動地道:“軍師之計奏效了!嚴顏果然被劉璋調回了成都!”
“快、快去請軍師他們前來議事!”
斥候當即抱拳領命。
就在他準備退下時,劉備忽然喊住了他,隨後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給他披上,並說道:“秋寒深重,切勿著寒了。”
“多、多謝主公!”
斥候心中大為感動,深深一禮後轉身離開營帳。
劉備望著斥候離去的背影,心中想的卻是接下來的戰事,臉上喜色難掩。
“嚴顏一走,則劍地必破!”
“奪取益州指日可待!”
“我劉備終不負陛下所望,原來我這等人,也能成就一番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