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宮!不然我就和他一塊兒死!”
聽著耳邊的威脅聲,蕭臨淵足有幾秒沒有說話,他很安靜,安靜的半垂著眼瞼不發一言,隻是原先到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你個賤婢,彆白日做夢了,儘早放了十一殿下,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全屍。”
領頭抓人的內監臉都綠了,不過是瞬息之間,情勢就發生了驚天變化,這是在場任何人都沒想到的。
誰能想到白芷會如此不要臉?
“我做夢?”白芷冷笑,一時間好像先前被嚇得瑟瑟發抖害怕到不行的人不是她一樣,神情狠厲而瘋狂,又或者是生命受到嚴重威脅時下意識爆發的求生欲,她厲聲道:“我死就死,大不了就是爛命一條!但你們今天敢叫他蕭臨淵給我陪葬,明天全天下就多的是人罵死你們!”
“有一個後世聞名的神昭大帝跟我一起死,我也不虧了!”
窮途末路出賭徒,白芷如今就是那個被逼的狗急跳牆的賭徒。
她恨,恨命運為何如此不公,恨光幕為什麼要出現。
更恨……
她目光凶狠的盯著蕭臨淵的側顏,咬牙切齒,語氣發狠,“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成器一回?做皇帝有什麼不好?那麼多人信你,那麼多人是你的擁躉,你隻要揮揮手,那個位置就唾手可得!你要什麼沒有?為什麼不爭?為什麼這麼軟弱?!難道你還想過回冷宮時的苦日子嗎?”
“你賤嗎?!”
“蕭臨淵、十一殿下!”白芷的聲音拉的極長,語氣急促,“你是小姐的孩子啊,她那麼聰明,善良又品行好,京中沒哪個貴女比的上她,你為什麼就不能如她一樣?你動動你的善心,救救我啊!明明當初我也拚命救下了你!”
“可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你是千古一帝啊,你努力去做神昭大帝不好嗎?為什麼要像個傻子一樣,
和小時候那個不會說話隻會發呆惹人厭煩的傻子一模一樣!你和不知道,我真是厭惡極了你那幅無欲無求的樣兒,讓人見了惡心!()”
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你,我怎麼會有今日?!”
女人的聲音回蕩在城樓之上,歇斯底裡,又窮途末路。
蕭臨淵從始至終都沒說什麼,站在那裡沒有動。
還是柳尚先聽不下去了,張嘴怒斥,“閉嘴!你個不知感恩的小人!要不是你背主求榮,滿口謊言,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白芷眼中浮現出細微紅血絲,額角發絲淩亂,活像個瘋婆子,大聲反駁,“這是我的錯嗎?難道不是沈槐舟指使我這麼做的嗎,我隻是聽令行事。”
“我隻是想活下去,平安活著而已啊!”
“那你欺瞞陛下,讓他誤會是十一殿下害死自己的母親呢?這難道也是聽他人之令行事?”
南宮貴妃最是看不起這類兩麵三刀的小人,神情嘲諷。
白芷有短暫的語塞,而後大聲反駁道:“你懂什麼?我是為了想活欺君了,但要不是我這一個謊言,沈家、十一皇子、謝家!都得完蛋!”
“我難道不也是救了他們嗎?”
南宮貴妃真是為了這人的厚顏無恥強詞奪理給氣笑了,想方設法想活下去的人值得尊重,沒什麼好置啄的,但白芷就真的要另當彆論了。
更何況,現在她為了活命,甚至能不顧蕭臨淵的命,足以證明,此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已之人!
“你簡直……!”不可理喻!
“貴妃娘娘,氣大傷身,眼下還是想想如何救出殿下要緊啊。”領頭的內監語氣擔憂的壓低聲音道,雖是擔憂,但一對上他的眼神,南宮貴妃便好似懂了什麼。
這聲音在場幾人都聽的見。
白芷見狀心裡湧現出一絲歡喜,隻要他們越在乎蕭臨淵的安危,她生還的希望也就越大。
“我隻要你們放我出宮,我出宮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會放了他。”
“當真?萬一你出爾反爾呢?”
領頭的內監問,臉上滿是不信任之色。
白芷眼底有些慌張,“我保證會放他平安回來!但如果你們不放我出宮,我現在就殺了他!”
“這……我得去向陛下請示,才可回複於你,還請稍待。”
接著,內監對著一個侍衛耳語了幾句,後者立刻跑走了。
想是跑去請示去了。
不一會兒,景德帝的命令下來了。
他同意放白芷出宮,後者欣喜若狂。
她隻是一個被困在後宮十幾年的無知宮人,從前做著最底層的活計,又沒多少聰明勁兒,哪怕受夠欺負也沒能長出多少心眼兒。
南宮貴妃何許人也?她雖性子張揚霸道,但至少比白芷要聰明,柳尚亦如是。
從內監開口發言時起,他倆就沒再插話,而是靜靜的看著白芷走向滅亡。
她
() 挾持著蕭臨淵一路下了城牆,一步一步走向大開的宮門。
周遭無人敢阻攔,於是白芷腳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再快,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出去,哪怕是看到站在宮門前立著的幾道熟悉身影,也沒能阻止她對自由和生的欣喜。
“白芷,你我,因果儘消了。”
跨過宮門的那一刻,蕭臨淵低聲對她說。
是你拒絕我的搭救。
你選擇了這條路。
那麼,我也不再欠你什麼了。
?
還不懂蕭臨淵這句話的意思,下一瞬,身後一道利風襲來。
有鮮血從人的胸膛處飛濺而出,白芷一聲悶哼。
她停下來,低頭,她看見自己的胸前正插著一支帶血的箭頭,麵露迷茫。
緊接著,是後背湧起的無數股劇痛,因為,有無數支利箭從背後貫穿了她的身體。
她身體猛震,口中也流出大股鮮血,手上的銀簪再也拿不穩似的,‘叮咣’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白芷渾身是血的慢慢倒了下去,她躺在地上,還能轉動的眼珠由下往上,一點一點上移,最後看見的是蕭臨淵不喜不悲的神情。
“救……救我……”
她伸手向蕭臨淵求救,可染血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始終無力再抓住那身旁之人的衣擺,最後,隻能不甘心的墜落在地。
大片的鮮血順著她的身下流出,她的呼吸停止,眼睛卻仍不願閉上。
宮內,南宮貴妃和柳尚還有那奉命抓人的年輕內監站在一處,冷眼看著她步步落入陷阱,送命。
直到她斷氣,內監輕笑,“這賤婢既已處置,那奴也該回去向陛下複命了。”
他轉身向著南宮貴妃躬身抬手一禮,然後朝柳尚點頭,“娘娘,大人,奴先告退。”
這宮裡能爬上來的呀……都不可小覷。
南宮貴妃笑笑,道了聲,“內監辛苦。”
“娘娘言重了。”
蕭臨淵站在宮門前,冷眼看著站在自己對麵的四人。
直覺般的,他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一身灰色寬色寬袖的老人是誰,還有站在他身邊的中年男人。
——沈槐舟
以及另一個是他幼時見過的舅舅,沈均。
這還是蕭臨淵和沈槐舟現實中第一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