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怎麼不能有刺客?
隻要有人想要另一人死,行凶殺人者,皆可稱為刺客。
宮女裡突然出現一人刺殺蕭臨淵,其餘宮女和內監都嚇壞了,此刻正滿臉驚恐的跪在地上告罪,生怕自己也被當成刺客抓走。
這群人裡還有沒有想要自己死的,蕭臨淵也不在乎,或者說表現的並不關心,他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此時誰還能想起來要監視他的任務?
跪著的宮女內監皆一幅劫後餘生的模樣,飛快的退遠了,一個個的那是一點也不想和刺客沾上嫌疑。
蕭臨淵表情雲淡風輕,未見前一秒還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兒的後怕,“你看,群體之中,一人有異,最先察覺的永遠是身邊人。”
此刻,柳尚才明白過來,蕭臨淵先前為何說施漫雨若背叛他,是不會成功的。
他足足盯了蕭臨淵好幾l秒,心頭才慢慢升起一點兒怒氣,他沉著聲,但臉色比聲音更沉,好似染了霜一樣。
“殿下是否早知那人有行刺之心?!”
“是又怎樣?”
還怎樣?柳尚沒忍住抬高音量,苦口婆心又聲音嚴肅的勸他,“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殿下該早早的處理了那人才是!怎麼還能將人留在身邊?”
他想不通,甚至不敢想。
蕭臨淵就不怕死嗎?
萬一呢?萬一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讓刺客得逞了呢?
下毒、行刺,要一個人命的方法有很多種,蕭臨淵真的能做到時時防範嗎?
柳尚真的不明白,他嗓子像吞了一把沙,看蕭臨淵的眼神也像看一個不懂事把自己惹怒的孩子,但這怒氣他又不能直接衝著蕭臨淵發,因此聲音壓抑又隱忍。
“殿下,您知道自身的重要嗎?”
“是你們將我看的太重要。”
看來這不是柳尚安排的戲碼,蕭臨淵氣定神閒的坐回石凳上。
背後是柳尚。
他先前將後背露給刺客,此刻還敢將後背露給他人,是一點警惕心也沒有嗎?
柳尚氣的咬緊了後槽牙,隻覺自己擔著老師的身份,操著老父親的心!
但偏偏這個問題學生,他還不能隨便罵。
柳尚
:真是憋屈死我了.jpg
他坐不下去,站到蕭臨淵對麵,義正言辭問他,“殿下此言何意?”
蕭臨淵:“我以為在出來前,我已經將話說的很清楚了。”
他再次重複了一遍,甚至意思比先前還要直白。
“我不想當神昭大帝,也無意成為他。”
柳尚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就這麼定定的看著他,在想要說什麼,也是被蕭臨淵的話震住。
他知道,真實的蕭臨淵可能和後世之人認為的有所有同,但沒想到,會這麼直觀。
他足足將蕭臨淵的一句話消化了幾l分鐘,才再度找回理智,聲音也恢複平靜。
“那殿下以為,臣先前同您提起施女官是為何?”
蕭臨淵心知肚明,此刻卻不答。
柳尚也知道以蕭臨淵的聰慧,此刻該是早看出他用意。
“殿下,天地萬物,人之一生何其短暫而渺小。我生於書香世家,也算一生順遂,可人生於世間,就沒有不愁苦的時候。”
餓民想要一頓飽飯,有田有地的人盼望著老天爺能風調雨順,讀書的才子期望自己平步青雲,而入朝為官的人,他們則希望自己能再上一層樓;
“人若身懷其能卻不施為,而漠視旁觀,亦是不作為之怯懦!”
柳尚從前亦是想過蕭臨淵可能不想擔此大任的可能,但真正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還是不能保持住平常心的。
他問蕭臨淵:“殿下看到了,施女官現在也是為官,但下者跟隨的上者不同,下者的命運也不同。”
“臣有私欲不假,但臣難道不該向往成為光幕中那段曆史的自己嗎?人往高處走,殿下認為,那施女官又是更在意現在,還是更想要追隨於您呢?”
見識過未來的自己能無限風光,能屹立人海之上,沒有人可以再‘安分守己’的做回此刻的普通尋常,再回到那熙熙攘攘的人堆兒裡去。
隻有蕭臨淵,他除外。
柳尚原本不打算這麼早對蕭臨淵說這些的,隻是此時,他實在是忍不住。
他長歎了一口氣,看著仿若未聞神情未見絲毫變化的人,眼中有疲憊有無奈,他背過身去,索性不再看那人。
“萬千洪流中,唯大浪主宰浮沉;群龍有首,方不致一盤散沙;馬失伯樂,萬軍缺將,人少其主,不成風雲也!”
柳尚想勸蕭臨淵,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終隻彙集成這麼幾l句,最後,他輕聲言道:“世界之大,不是誰人都能成為照亮他人的一束光。”
他隻看到若沒有蕭臨淵,他們就不會有實現自身價值的一天。
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蕭臨淵遇見施漫雨、沒有蕭臨淵不拘一格選她為女狀元、沒有蕭臨淵為女子所做的一切,施漫雨又是誰?
千古之後,誰還認得她?誰還知道她?
她會不會還在青樓裡?在青樓裡待多久?
如果無人贖她,她的一生都將泡在那裡,如果她能走出青樓,她會獨自一人渡過餘生還是嫁人做一個普通婦人?
一生啊,多長又多短。
幾l十年的時間罷了,可她的幾l十年時間過去了,世間就再沒有施漫雨這個人了,也沒有什麼千古第一女文師的傳奇!
柳尚氣息不均,說不出是憤怒是怨其不爭,還是悲愴。
他不欲回頭再看蕭臨淵,多看一眼內心的沉重便會多一分,失望也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