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鴻:“你這樣說,無論是吳章子還是其妻都不再具辯論之意義。”
冰冷黑暗,不近人情。明明是一出名士睿智不信謠言的仁智戲碼,十分具有教導世人的意義,到了他這裡,卻變成夫妻無情麵和心不和還染上旁人鮮血的血腥故事。
但細細想來,這個推測沒有可能嗎?
各人自有自己的想法,論辯而已,一方提出說法,另外一方若不能駁回便是輸。
但若是按蕭臨淵這樣說,吳章子此人根本沒有再被世人稱頌的資格,所以元鴻不想辯。
因為蕭臨淵看的是故事真相,而世人要的不是這個,有些規則不能被打破,打破規則的人通常都要被踢出局。
不過本來二人真正說的也
不是吳章子,而是今日之事,蕭臨淵道,“你問第一個弟子,他偷的錢可是你的?”
“你不是想知道這個事情,因為你已經清楚這個錢不是他的。”
“你問第二個弟子,這個計策是不是他想出來的?”
“你也不是想知道這個事情,而是在確認他的品性。”
確認這場捉賊的戲碼是不是他故意設計出來揚名的,如果是,那這個人隻怕比那個偷錢的弟子,行為來的更加惡劣,也更危險可怕。
那麼,這場試探的結果是什麼呢?
蕭臨淵知道,元鴻也心中有數。
“最後,你再問你的第二個弟子,這錢他是不是真的偷了。他不說話,不是因為沒偷,而是他不能承認,一旦承認了他後半輩子的名聲就毀了,他讀書再厲害也將無意義。”因為沒有人願意用一個有過盜竊同窗錢財的前科的人才,文人愛惜羽毛,不正是因如此。
“而你在明了事情的真相後,你故意問那被偷錢的弟子,說你二人見他拿了錢袋便斷定他是偷盜,焉知他不是怕錢放在這裡真的被人偷了去,所以特意幫忙收起來?”
“你故意這樣問,是在動搖他們內心的堅持。”
“然後你又問那拿錢的弟子,你說他拿錢之前不提前與人說明,又無旁人可作證,如何叫人能知是好心還是假意?”
“你是在動搖旁觀者的內心,也是在刻意模糊旁人的視線。經過你這兩問,真相也就變的模糊不清。偷沒偷開始沒人關注,因為事情已經被你朝著一場誤會引導而去。但其實細細想來,你從未下過斷言,他偷或是沒偷。因為你在包庇,也在救那個弟子。”
“你的二個弟子在無形中配合著演完了這場戲。”
蕭臨淵說完眉心微微皺了皺,頓了頓,糾正自己話中的漏洞。
“不,或許他們二人中,隻有那個卓姓弟子看穿了你的意圖。”
所以最後他總結:“一個自以為是好心的討好者,一個卑微而走投無路的行盜者,還有一個隱藏幕後故作賢明大度的偽君子。”
“我果然一不小心走錯了地方。”
為什麼說走錯了地方,是在嘲諷什麼嗎?
正巧蕭臨淵說完那最後一句話,元鴻此時看向蕭臨淵的表情終於不再輕鬆淡然。
他冷著張臉,唇角也繃的緊緊的。
“公子不覺自己言語冒昧嗎?無根無據的,說是誣蔑也不為過。”
蕭臨淵沒有被嚇住,微垂著眼皮,“聖人不聖,但世人需要一個典範來傳頌,吳章子是這樣,你的弟子也是。你不敢承認我的話。”
元鴻想給那個偷錢的弟子一次改過的機會,所以才有意想將這事定義成一場誤會,但恐怕來日學院之中就會有不少人讚頌那位卓姓弟子的寬容大度。
換句話說,這就是元鴻和那卓姓弟子心照不宣做的交換、成全。
元鴻深吸了口氣,表情不見仁和,“公子歇腳的時間夠長了,外麵的雨也停了,喝完茶,隨老
夫弟子去換身乾衣,就去吧。”
“老夫這裡還有傘,正好可以予公子今後路上使用,也不必還了,望此去一路平安。”
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也是,任誰這麼說自家弟子當老師的都會不高興。
但蕭臨淵說錯了嗎?
蕭臨淵聞言沒有辯駁什麼,元鴻開口喚了一聲,“季英,進來。”
這時畫麵裡出現另一人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著深藍長裾,廣袖長袍的青年,他就站在門外,當被叫到名字的時候,臉上有一瞬的驚慌。
在門外偷聽的正入神,卻突然被門裡的老師發現,還被叫破他一直偷聽的事,不免令人有些尷尬。
他端著一壺熱水低頭走進屋中,恭敬的朝元鴻施了一禮,壓根不敢提剛才的事,提起水壺默默給蕭臨淵泡茶,待後者飲過後,季英就準備帶蕭臨淵下去換衣服。
蕭臨淵站起身,輕輕搖頭拒絕了後者的好意,“不必了,謝過你們的好意,但雨停了,我該走了。”
“季英,送這位公子下山吧。”聽他這麼說,元鴻也沒有再強求。
蕭臨淵看不見,根據聲音準確的朝元鴻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若是你,今後便會尋個由頭名正言順的將那個卓姓弟子趕出師門。”
不顧一旁季英的詫異和震驚,元鴻憋著心裡的火氣,但言語間仍多有克製,冷聲一笑,“吾弟子品學兼優,又未行大錯,何以出言挑撥?”
聽的出來,元鴻是真的生氣了。
蕭臨淵轉頭準確的朝著門的方向走去,聲音不緊不慢,“不是他做錯事要被你逐出師門,而是若有一日,你這個老師對他再無價值可言。他要想另拜他人為師,你這個老師就會擋他的路。”
“屆時,他若要清清白白出你師門,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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