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不要走了(1 / 2)

袁熙抬手讓眾人坐下,出聲道:“我不能保證,但我願意為之努力。”

“先前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我的事情,我這人不輕易作出承諾,但隻要答應了,便會竭儘全力做到。”

在場使節聞言皆是出聲稱頌,然而那黑臉之人沉聲道:“有漢使斬殺樓蘭王在前,吾等固不敢儘信。”

此言更如同一聲霹靂,震得在場使節相顧失色,田豫猛然站起,喝道:“無禮!”

這使節所說的,是西漢霍光時期,漢使傅介子刺殺樓蘭王一事。

彼時霍去病去世後,匈奴向西退走,頗有勢力,而西域樓蘭龜茲兩國,在匈奴的暗地支持下,常常夥同匈奴流寇襲殺西漢使節,劫掠商隊貨物,絲綢之路因此飽受困擾。

尤其是彼時樓蘭王安歸曾在漢廷做過質子,對漢廷極為仇視,回到國中登基後,針對漢廷商人使節發起了多次襲殺。

當時傅介子任平樂監丞,向已經當權的霍光提議打擊西域諸國,霍光以為當時的漢廷發兵勞師遠征,靡費甚巨,故不許,傅介子隨後便提出了刺殺之策,霍光自然不信,但還是上奏漢昭帝,賜給其財物,讓其出使樓蘭。

漢昭帝元鳳四年(公元前77年),傅介子奉命出發,很快就到了樓蘭王都,他此行的公開身份是漢朝使者賞賜西域諸國的特使,除了衛士外,還攜帶了大量的金幣。

一開始其並未收到樓蘭國王的接見,後來傅介子給隨興的樓蘭陪同官員看了使團帶的金銀財貨後,樓蘭王安歸果然上鉤,親自趕赴傅介子營帳。

傅介子設宴展示絲綢金銀,並在席間說天子有密信,安歸上當,隨傅介子至營帳後,被傅介子和侍衛殺死,傅介子拿著安歸頭顱展示給樓蘭諸臣,以天子名義宣布了安歸罪行,在場樓蘭士兵竟被傅介子一人震懾,各自散去。

之後傅介子和隨從帶著安歸頭顱返回長安,被漢昭帝封為義陽侯,安歸頭顱則被懸於城樓之上,讓四方往來的使節觀看,自此外胡震懾。

這便是後世斬樓蘭的注明典故,演化成曆代武將出征封侯願望,很多唐宋詩人也曾為此頌,李白塞下曲中“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便是說的此事。

這件事情,在漢廷看來,自然是傳揚大漢威名的好事,但對於匈奴來說,卻有另外一番意味在其中。

從那時起,匈奴就流傳著漢人背信棄義的非議,因為在他們眼中,漢廷這麼做,等於是用欺騙的手段殺死了樓蘭王,乃是不光彩的行為。

精通北地故事的田豫,自然明白這使節所指的什麼,所以才出聲嗬斥,袁熙卻是笑了出來,他曾經向田豫閻柔等人問過匈奴的事情,自然對此事也早耳聞。

他倒是不惱怒這個使節如此悖逆自己,相反,袁熙很高興,因為這說明這個使節想的事情很深,若不是真正考慮過南匈奴和漢人之間關係的,斷不會將此事提出來發問。

他止住一旁將手按到劍柄上的侍衛,讓其退了下去,方才開口道:“你這人很有膽識,我很欣賞。”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說了個南匈奴部族之中的常見名字,袁熙猜十有八九是假的,當下也不以為意,說道:“有句話叫道理不辯不明,我便和你來說說我作為漢人的道理。”

“漢人有句話,叫做先禮後兵,便是兩邊起了爭端,我們總是試圖先用談判的手段化乾戈為玉帛。”

“實在談不攏,大家才會在戰場上相見,分個勝負,亦或生死。”

“我相信南匈奴雖然直接傾向於後者多一些,但也不是不會坐下來談,不然的話,誰都知道上來就要分生死,那麼我何必不先下手為強?”

那人不得不承認袁熙說的話是對的,上來就喊打喊殺的部族,滅的反而是最快的,因為沒人敢相信他們。

袁熙繼續道:“當時樓蘭什麼情況,我相信你們比我清楚,雖然是被匈奴逼迫,但屢次襲殺漢廷使節,換做你們,也總要有個說法吧?”

“之後便是手段問題了,你不仁我不義,樓蘭動手在先,卻反過來責怪漢廷使節背信,豈不怪哉?”

“而匈奴將樓蘭當做犧牲品,利用其作為擋箭牌來對漢廷發難,在樓蘭王授首後才跳出來替其打抱不平,豈不是無恥了些?”

這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訥訥無語,袁熙見狀,趁勢道:“樓蘭王夾在匈奴漢廷之間,想要做牆頭草,其兩邊都不想得罪,兩邊都想討好處,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所以當他首鼠兩端之時,其結局便已經注定了。”

他話鋒一轉,“現在各位的部族,其實也是如此。”

“我知道南匈奴王庭之中,有主戰派,也有主和派。”

“諸位夾在其中,想要存續自己的部落,其實是很難的。”

“有時候不站隊的人,反而是最先被扔進戰場的那一批。”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悚然而驚,紛紛起身拜道:“還望使君指條明路!”

袁熙見隻有那個使節沒有跪拜,也不以為意,便繼續道:“不瞞諸位,不論對於我,亦或其他人來說,拿回並州,都是漢人的心願。”

“你們現在不做選擇,便會夾在我和南匈奴主戰派之間,即使沒有我,也還有其他人。”

“我知道伱們在河套住了上百年,早已經將其視作故鄉,但同時在並州的,還有幾十萬漢人,你們若不想何其共存,采用激烈極端的手段,那最後得到的便是同樣的回報。”

“但我相信,若有我在的話,能找出一條漢胡共存的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