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兼濟天下(1 / 2)

袁熙的回答,完全出乎田疇的意料之外。

這幾百年來,從涼州到並州,再到幽州,胡漢雜居,一直是邊地極為頭痛的問題。

雖然上溯幾千年,兩邊部民幾乎都係出同源,但在漫長的歲月裡麵,因為所在地域的外部環境和政治取向等各種因素的不同,開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有的成了國家,有的成了部落,生活習性也漸行漸遠,產生了不同的文化,衝突摩擦也時有發生。

春秋戰國之時,便有夷狄之辯,秦朝依靠大一統暫時將其壓製下去,但隨後的秦末大亂,讓中原元氣大傷,也讓邊地的外族蠢蠢欲動。

劉邦立朝之時,漢廷的實力是頗為孱弱的,所以經曆了白登山之圍後,接連幾代,漢廷對外的政策都相對弱勢,以防禦為主。

這個期間,邊地漢人的處境,其實是頗為艱難的,漢廷對其保護不夠,胡人又時常侵擾,此時邊地的風向,便是胡強漢弱,導致邊地漢民一直尋求內遷,此消彼長,外族氣焰也越發囂張。

直到漢武帝時期,漢廷才依靠衛霍,徹底將匈奴打得遠遁,再不敢窺視中原,原本其他心懷不軌,伺機窺探的外族也紛紛歸附朝貢,中原得保上百年的和平。

草原沒有永恒的霸主,但所有的部族都想當霸主,在西漢先後幾次沉重打擊了匈奴後,匈奴勢微,分裂為南北匈奴,後來南匈奴在東漢投靠了漢廷,被安置在了河套地區,但北匈奴一直作亂,被班固擊敗後,又被鮮卑攻擊後逐漸勢弱,迫使其西遷,鮮卑趁機崛起。

然而被安置的河套地區的南匈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當初漢廷將其安置在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河套地區的做法,就頗受詬病,因為河套地區不僅富庶,而且地理位置太重要了。

河套地區是黃河中部流域最適合耕作的地區,土地極為肥沃,也是漢朝重要的馬場,時代居住著大量的漢人,但因為漢庭的南匈奴內遷政策,很多漢人土地被占,然後被漢廷逼著往南內遷,離開了世代居住的家鄉河套。

這種情況持續幾十年後,河套地區胡漢的比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以前的漢人為主,變成了南匈奴占絕對的比例。

呂布的家鄉五原郡便是如此,呂布祖上時候還是當地豪強,但呂布出生後漢人的勢力就大幅削弱,到了呂布成年時候已經隻能勉強支撐,以至於呂玲綺童年過得也不怎麼好。

後來隨著呂布等良家子舉族從軍,河套地區的漢人再度減少,後來並州實際上已經是被南匈奴全麵控製。

袁熙對於漢廷的做法,其實是頗有微詞的,他覺得這是朝廷衰敗的顯著表現,不思擴張進取,而是將自己的土地拱手讓給外人,實在是自毀長城。

但胡漢的問題,確實非常複雜,袁熙至今也沒有找出一個能夠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尤其是在幽州地區,也存在類似的問題,譬如遼西的烏桓和漢四郡的東夷,也在不斷和漢境邊民產生衝突。

這種困境,遲早要麵對,所以袁熙如今要做的,就是借助田疇,來驗證自己想法的可行性。

他對田疇說了自己對於胡人的認識,說道:“在大漢的戶口上,邊地無論胡漢,都已經編戶齊民,便都是大漢子民,但他們對於朝廷的認同感,卻是天差地彆。”

“我曾經想了很久個中原因,發現並不能簡單歸結到人性善惡以及民族風俗上。”

“事情的關鍵,還是在於這個朝廷能不能讓治下的人過上好日子。”

“若是朝廷不管人的死活,沒有糧食吃活不下去,怎麼可能要求他們對朝廷有忠心?”

“就像黃巾軍幾乎都是漢人,不一樣造反了?”

田疇目光一閃,“使君這話,很危險啊。”

袁熙正色道:“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立朝之本,便是讓天下人起碼能有飯吃。”

“我曾經對人說過,天下絕大部分的平民百姓,其實都很可憐,也值得同情,是其有一口飯吃,他們都不會造反。”

“對這些人,無論是天子還是朝廷,回報給他們最基本的生存下去的條件,不是理所當然嗎?”

“當然,對於那種得了好處,卻還想要作亂侵害他人的天生壞種,隻能以殺止殺,把這些為危險的苗頭扼殺在繈褓之中。”

田疇聽了,點頭讚同,“使君對於恩威並施,倒是有獨特的見解。”

“疇也從使君這裡學了不少東西,說來疇隻是虛長幾歲,使君稱呼疇為先生,實在是愧不敢當啊。”

袁熙明白,田疇前麵的服從,多半還是因為自己的地位和實力,帶著些不甘心的服軟,直到此刻,田疇才開始被自己的想法打動。

他鄭重拜道:“不,先生就像一麵鏡子,也照出了我自己的很多不足。”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我忠心請求先生能夠助我,不僅讓徐無山的百姓,更讓幽州乃至全天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田疇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道;“好一個達則兼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