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做事底線(1 / 2)

對於袁熙這個問題,沮授和陸遜相對苦笑,因為實在是很難回答。

這裡麵的答案,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其中固然有曹操許諾了優厚條件的原因,這些條件,要麼袁熙給不出來,要麼他給出來後,名聲就臭了。

要比喻起來,大概像是後世安史之亂中,唐肅宗為了收複長安洛陽,請回鶻軍隊軍隊助戰,竟向其許諾“如果攻下了長安,那麼土地歸唐朝所有,而子女玉帛歸回鶻所有”,這種條件類似吧。

《資治通鑒》:初,上(唐肅宗)欲速得京師,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

之後回鶻攻下長安後,因廣平王李豫,即後來的唐代宗阻止,劫掠的目標,從長安變成了洛陽。

於是洛陽被攻下後,回鶻騎兵燒殺搶劫三天,奸淫擄掠,生靈塗炭,直到洛陽百姓湊了上萬匹錦緞交出,回鶻騎兵方才滿意退去。

而這幾天內,作為本應為百姓發話的唐肅宗,卻一直冷眼旁觀,也許在他眼中,這些在安祿山攻打時投降的百姓,和叛軍一樣可惡吧?

但誰又能知道,在洛陽百姓眼裡,將其從叛軍手裡解救出的來唐軍,是否比安祿山叛軍更加醜陋呢?

然而所有人也沒有想到,數年之後,洛陽再度落入到叛軍之手,而唐肅宗再度請回鶻騎兵收複洛陽,期間唐肅宗駕崩,唐代宗即位,但回鶻騎兵還是打下了洛陽。

但這一次,搶劫不僅沒有被唐代宗阻止,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舊唐書·回紇傳》:初,回紇至東京,以賊平,恣行殘忍,士女懼之,皆登聖善寺及白馬寺二閣以避之,回紇縱火焚二閣,傷死者萬計,累旬火焰不止朔方軍及郭英乂、魚朝恩等軍不能禁暴,與回紇縱掠坊市及汝、鄭等州,比屋蕩儘,人悉以紙為衣,或有衣經者。

從漢唐曆史上來看,洛陽無疑是一座曆史悠久,底蘊深厚的的城市,但其底蘊之中,卻埋藏著數不清的百姓的苦難史。

這在短短數百年間,曆經了數十次大小戰亂的洛陽古城,裡麵的平民百姓性命如同塵土一般卑微,像麥子一樣被割了一茬又一茬。

他們無法自救,也沒人去在乎他們卑微的性命,掌管他們命運的當權者,也隻不過是將他們看作一串冰冷的數字罷了。

一個封建朝代從興盛到衰亡的過程不可避免,但可以想辦法延緩這個過程,然而唐朝就在在這麼一次次漫不經心的摧殘民心的過程中,逐漸走向末路。

便如同唐肅宗的“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的行為,徹底消磨了天下百姓對盛唐的歸屬感,也標誌著唐朝民族融合政策的徹底失敗。

袁熙是知道這段曆史的,他自然知道沮授和陸遜說不出話,其中所隱含的意味。

那便是曹操做得,你袁熙也能做得嗎?

就想如同奴隸製一般的屯田製,為什麼大家都知道怎麼做,但偏偏獨獨就曹操敢做?

就像曹操聯手馬騰韓遂的西涼叛軍,肯定是開出了大價錢的,這裡麵的代價,袁熙也能猜的到,便是涼州和司隸地區的歸屬,自然也包括裡麵的百姓。

馬騰韓遂在涼州名聲很差,到了司隸自然也不會改變本性,袁熙甚至能想象到接下來司隸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袁熙也毫不懷疑,這是曹操權宜之計,畢竟從後世來看,曹操對西涼軍控製還是很緊的,也舍得下狠手,對於烏桓鮮卑等胡人也是如此。

然後在和其徹底翻臉之前,曹操也是想法拖延,直到時機成熟,而付出的代價,就是這段時期內百姓的性命安危。

袁熙知道現在的自己,其實並沒有責任保護全天下百姓,那是在懷城裡麵的劉協的事情,但作為走在爭霸天下道路上的人,如果次次那力不從心當借口,將來他還能能坦然麵對天下百姓嗎?

這便是時代觀念的鴻溝,袁熙作為一個現代人,本不應該在這個時代,在種種重大決策上如此婦人之仁,不然也不會連續幾次被曹操牽著鼻子走了。

袁熙心裡最渴望的,是有人能夠真正了解自己的想法,和自己通力合作,想出最佳的解決辦法。

在這點上,他其實和郭嘉沮授的相性都不太合,和他年紀相近的陸遜,人生觀也是截然不同,袁熙心道作為上位者,隻怕這種孤獨是必須要麵對的吧?

沮授見袁熙不出聲,當下道:“公子,懷城形勢如此,已經無法挽回了。”

“曹操挾持天子,我們投鼠忌器,也沒有足夠的實力打進懷城,擊敗曹操,更彆說還有個韓遂馬騰了。”

袁熙遲疑道:“公與先生的意思,是讓我放棄懷城?”

沮授沉聲道:“即使不退走,也不該死守南隘口了,一方麵幽州兵士疲憊,另一方麵補給線實在太長。”

“我們至少要退回黑山北部,這樣至少敵人騎兵在黑山無法施展,到時候便可以進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