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道路之爭(1 / 2)

聽了荀攸的話,荀彧放下了手中的筆,拿起鬆墨,在硯台上磨了起來。

硯台裡麵的水已經很少,鬆墨磨在上麵,發出了不常有的沙沙聲,荀彧抬起鬆墨看了看,搖搖頭道:“沒有水還是不行。”

荀攸無奈道:“我知道叔父對我的一些做法不太讚同,但這不都是為了曹公的大業麼。”

荀彧慢悠悠道:“我什麼都沒說。”

“剛才你說這形勢不太好,我倒覺得,這形勢簡直好上天了。”

“先是處理了一批難管的青州軍,又和袁術私下聯手停戰,調動袁氏三子遠離鄴城,這每一步都妙到毫顛,便是我想破了頭都做不到,而公達卻是簡簡單單便做到了,不由我不佩服啊。”

荀攸苦笑道:“你叔叔說不在乎,明明就是對侄子我很不滿。”

“我方才說了,要不是那凶虎步步緊逼,每一次出手,都掐在我們軟肋上,我何至於行此險招?”

“從懷城奉迎天子,到徐州和凶虎交戰,再到江淮爭奪袁術地盤,裡麵我們似進實退,如今看似聲東擊西,騙過了敵人,但也不正是說明,我們東向進取的計策失敗了嗎?”

“用計用計,麵前隻有用計這一條路的時候,本身就說明境況很不好了!”

見荀彧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荀攸無奈道:“我知道叔父對什麼最不滿。”

“怕是和袁術私下停戰之事吧?”

“袁術僭越自立,文若對其切齒痛恨,數次勸說曹公放下以前成見,先和其他勢力一起將其擊滅,為漢室掃清叛逆。”

“但最後曹公卻選擇了攻打凶虎,和其徹底撕破臉,對此文若怕是一直耿耿於懷吧?”

荀彧聽了,冷哼一聲,“我隻是懂內事,外事自然不敢置喙。”

荀攸歎道:“叔父為人正直,不屑於蠅營狗苟的算計,所以我就把這臟活攬了過來,讓叔父能夠獨善其身。”

“可叔父不要忘了,那凶虎之前是如何針對我們的,他何曾給我們留過退路?”

“若不反擊,難道讓其將繩子套到我們脖子上不成?”

“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荀彧臉色緩和了一些,沉聲道:“我知道,這段時間彆看我們四處出擊,其實過得頗為艱難。”

“我光看每天糧草輜重的缺漏,頭都要大了幾圈。”

“但你有沒有想過,每次都拿沒有選擇做借口,遲早會走錯路。”

荀攸沉聲道:“我隻是出主意,至於走哪條路,是曹公定的。”

“身為謀士,隻是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並不乾涉主公的決定。”

荀彧心頭有一絲火起,“我和公達的想法截然不同。”

“主公做什麼事情,采取什麼決定,負擔什麼後果,身為屬下,都是有責任的。”

“要是所有人隻給主公擺出一條路在麵前,那不就是逼著主公選這條路?”

“主公犯錯,所有的屬下都有責任!”

荀攸歎道:“叔父還是太理想了,若生在周朝,要是能在薑子牙的位置,叔父也未必比他差了。”

荀彧搖搖頭:“不用戴高帽,我隻是個轉不過彎來的庸人罷了。”

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荀彧才出聲道:“袁術這件事,我心裡還是過不去這道坎。”

“將來曹公到了天子麵前,該如何向他交代?”

荀攸歎道:“叔父真以為天子在乎?”

“他在懷城做的那些小動作,文若不會不知道吧?”

荀彧口中乾澀,“但他畢竟是天子!”

荀攸搖頭道:“我知道叔父的想法,也不會去嘲笑阻止。”

“但如今大勢所趨,天下大亂,漢室傾頽,文若真的覺得,這漢室還能扶起來嗎?”

荀彧沉聲道:“扶不起也要扶。”

荀攸有些不以為然,“即使叔父能用肩膀抗住這傾倒的梁柱,但百年之後呢?”

“等那時你我都已經入土,那梁柱還不是要倒下?”

荀彧聽了,手指捏著的手中的鬆墨不自覺在硯台磨來磨去,“那時候自有後來人去救。”

荀彧語帶嘲諷,“但也有可能出現的,是推倒梁柱的人。”

荀彧知道自己和荀攸之間,誰也無法說服對方,隻得道:“那就走著看看吧。”

“看這天下大勢,到底流向何方。”

荀攸也覺得爭論累了,點頭道:“沒錯,每一條支流,都可能讓河流改道。”

“如今好戲才剛剛開場,至於之後結果如何,使我們能活下來,還是袁氏族滅,就要看上天的決定了。”

荀彧搖搖頭,決定天命的,真的是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