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貴妃一手撫著自己殷紅的長指甲,老僧入定似的思忖起來……
錦秋與周劭用完午膳便出了宮,登上馬車往王府趕,錦秋因著雲履的事兒心裡總不大自在,便向周劭旁敲側擊打聽他那奶嬤嬤季氏。
季嬤嬤不僅在周劭幼年時喂養撫育他,五歲後他母妃去了,這嬤嬤還被調過來伺候了他十多年,以至於親這嬤嬤較親太後更甚,封王建府後還將她帶出了宮。
錦秋明白了,這嬤嬤在周劭心裡所占分量不輕,且從周劭立府至今,府中內務都由季嬤嬤料理,可見她在周劭和府裡很有體麵,如此,自己還未站穩腳跟前,最好不要太得罪她。
到了王府,才上回廊,季嬤嬤恰好迎麵走過來,上前朝錦秋蹲了蹲身,道:“主子,您的屋子已收拾妥當了,就在王爺的七錄齋西邊,奴婢領您去瞧瞧。”
錦秋淡淡嗯了一聲,隨她到了渡月軒。
這渡月軒雖說是在七錄齋西邊,其實不知西到哪兒去了,從這兒到七錄齋,至少得過一個老長的長廊和一個花園子。不用說,這定是周劭安排的,不過錦秋倒覺著正好,兩廂清靜,免得大家見麵尷尬。
走進去,錦秋才發覺這兒一切按著當初在儋州時住的孫府布置,那時候屋裡的擺設都是她自己捯飭的,沒成想周劭竟記住了。
錦秋走到羅漢榻前,坐下再四處看了看,真真是一模一樣,就連在梁上吊一盞金邊吊蘭他都記得。
錦秋有些不明白了,這人對自己到底是怎麼個意思,說不喜歡罷,布置個宅子都恁麼花心思,要說喜歡,又做什麼將她安排得離他這麼遠,難不成他心裡真有什麼坎?
正自思量著,便見季嬤嬤一招手,進來六個丫鬟,兩個著緋色撒花裙,另四個穿嫩綠色褙子,都是細長條的身材,垂著腦袋,上來便朝錦秋蹲身行禮:“見過王妃。”
“王妃,這是老奴特地挑來伺候您的奴婢,”季嬤嬤指了指兩個穿紅裙的,“這是梅紅梅香……”
錦秋與身旁的紅螺對視一眼,忙伸手止住她道:“不必了,我這兒有紅螺一人伺候便夠了,讓她們都退下罷。”
穿了這嬤嬤讓穿的雲履,她就犯了太後的忌諱,若是用了這嬤嬤為她挑揀來的丫鬟,還不得脫一層皮?
季嬤嬤大約許久沒被人當著麵回絕過了,當下麵色便不大好看,她揮了揮手,幾個婢子退下了。
季嬤嬤肅了肅神色,這才開口:“王妃,有些話,老奴倚老賣老的便直說了,還望您不要怪老奴多嘴,如今您已是王妃,王妃就得有王妃的排場,您身邊該有幾個奴婢伺候,這都是有規製的,不能由著您的性子來,不然一走出去,旁人都是七八個婢子跟著,您身旁就隻有一個,這不是讓人以為咱們王府沒人麼。”
“嬤嬤說得在理兒,是我沒把話說明白,我這人挑剔,選丫鬟要看麵相,相中了才放在身邊,待會兒我自己去選,這總合規矩罷?”錦秋依然和顏悅色地望著季嬤嬤。
“王妃這是信不過老奴挑的人麼?”季嬤嬤抬眼看她。
錦秋捋了捋腕子上的翠玉鐲子,笑道:“哪兒能呢?嬤嬤您多心了,方才您讓我穿的這雲履,太後叫今後都莫要再穿了,我想是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諱,便是這,我都沒往您身上想,幾個丫鬟麼,我還能懷疑您麼?”
方才那話是顧及著她的體麵,她自己非得要挑明了,那沒法子,錦秋也隻好扯出雲履的事兒來了。
“奴婢死罪,不知這雲履會冒犯太後娘娘,望王妃恕罪!”季嬤嬤心頭一驚,麵上卻不顯,不緊不慢地朝錦秋跪下,結結實實叩了個頭。
季嬤嬤沒想到太後竟直接告訴了錦秋,可見是不追究她了,可是不追究她,不代表不追究旁人,想當初齊妃那事兒連累了多少無辜宮人,這是太後的一塊心病,她要真查起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錦秋看得心頭一沉,這嬤嬤跪人時一板一眼,規矩裡挑不出錯處,可聽這聲口卻是不卑不亢,沒有一點兒求人的意思,敷衍似的。
“嬤嬤這是怎的了,您年長我這麼些歲數,又是宮裡伺候過的王爺的奶嬤嬤,您跪我是折煞我呀!”錦秋忙緩步上前將人扶起,道:“我絕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太後那兒也沒說要追究,隻是她說,下不為例!”
季嬤嬤抬頭與錦秋對視,就勢起了身,道:“謝王妃寬諒,您要什麼樣的丫鬟,您自個兒去挑就是了。”
錦秋微微一笑,道:“謝嬤嬤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