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是太任性了,就這樣對父母不告而彆。
裴雲洲離開院子的腳步遲疑了一下。
可是他沒能等到想要的挽留。
餐桌上沒有第三副碗筷,桌上的菜肴大魚大肉,也不是他糟糕的腸胃能夠負荷的。
即使要留在這裡,恐怕也要麻煩廚師額外給自己熬一碗粥。
裴雲洲有些遲鈍地意識到,或許今天就不該來的。
他原本還想著,今天回了家應該會在家裡吃飯,吃完飯還會耽擱一會兒和父母聊聊許久沒有聊過的家常,特意給司機放了假,準備晚上自己開車回去。
因此當裴雲洲回到車庫的時候,司機已經離去。
他的大腦一陣陣地發暈,這樣的狀態,根本不適合開車。
現在時間還早,還隻有五點,稍微再休息一下再回去也來得及做晚飯。
裴雲洲將頭枕在方向盤上,試圖通過按壓緩解太陽穴的發悶發脹,可惜並沒有太大作用。
裴雲洲隻好將車窗搖下來吹吹風。
隻是這陣風來得不巧,將他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都一並帶走。
透過車窗,他看見了自己帶來的那束花。
女傭一手提著七零八落的花,隨意地扔到了垃圾桶裡,花朵的那一麵朝下,隻露出空蕩蕩的一截花紙。
裴雲洲隻要一閉眼就可以想見,他精心挑選的、每一朵都是他的最愛的鳶尾,就這樣倒插在垃圾桶裡,被封閉在了那個肮臟又黑暗的地界——
就好像被關進去的是自己。
不是已經想好了,一束花不需要較真的嗎。
天明明還很亮,他的眼前卻似乎一點光都看不見了。
黑暗又安靜得可怕的儲藏室是忘不掉的噩夢,他隻能藏在自己的陰影裡,苦苦等到光的到來。
可是這一次光沒有到來。
裴雲洲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自己在城市的公寓裡。
有些茫然地看著室內的環境,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一路開著車回到家裡的。
沒有出車禍,沒有違交規,甚至沒有依靠導航。
這段路程的記憶,像是被人為抽除了,全然沒有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一點印象。
抬起頭和落地鏡裡的自己對視,試圖從鏡中自己的眼睛裡找到答案。
可是他根本就沒有看見自己。
鏡中的人影麵色灰白,眼裡沒有一絲光彩,就連唇邊的笑意都不複存在。
這根本就不是自己。
裴雲洲覺得頭有些痛,可是又無端地想起昨日在醫院裡,醫生企圖遞給他的那幾份問卷——
他的頭更痛了。
裴雲洲關上了所有窗戶,甚至在六月初夏的時節打開了熱空調,可是依然覺得自己好冷。
隻好癱坐在沙發上,用絨毯將自己裹住。
直到捂出了一身汗又或許是冷汗,他才覺得自己好些。
精密的鐘表不會因為主人的離魂而打亂節奏,按部就班地敲響了六點的鐘聲。
裴雲洲像是忽然被開開啟了某個開關一樣,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甩開了裹著的絨毯,對著鏡子理了理散亂的發絲和衣領。
六點是他計劃裡的,要開始給裴冽做飯的時間。
他雖然很累,但是還要給阿冽做飯,所以,他就隻累一小會兒。
往常阿冽會在圖書館待到七點,如果裴雲洲沒空做飯,阿冽就會從外麵帶飯回來和自己一起吃。
今天他有空,阿冽也好久沒有嘗過他的手藝了。
這個認知令裴雲洲的精神鬆快了一點,他甚至猛地意識到,現在是六月,正常人是不會開熱空調的,如果阿冽回來了,肯定會覺得太熱了。
而他又是個正常人。
於是裴雲洲關掉空調,重新打開窗戶,圍上圍裙進了廚房。
裴雲洲不太喜歡有人打擾他們的生活,請的阿姨並不給他們做飯,隻負責在兩人都不在家的白天簡單地收拾屋子,順便給家裡的冰箱補充新的食材,在裴冽不知道的地方,他還專門給阿姨列了一份清單,上麵全是裴冽喜歡的菜色所需要的材料。
今天沒有和父母一起吃飯沒關係,他有阿冽就好了。
最近的工作太忙,他的身體又總是出問題,已經很久沒有親手給阿冽做飯了。
裴雲洲將粥煮下了鍋,接著去處理其他的食材。
雖然砧板很久沒有使用過,但裴雲洲有空的時候會清洗曬乾,並沒有積多少灰,菜刀也磨得乾淨光潔,隨時等待主人的使用。
裴雲洲的心情突然就變得很好,忍不住開始暢想,兩個月以後自己要和裴冽一起休息的時間裡,還要學哪些新菜,一道一道做給阿冽嘗過。
他隻要有阿冽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