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那一束光(2 / 2)

裴冽靜靜地陪了裴雲洲半天,因為戀人在側,裴雲洲難得地沒有去想任何有關工作的事,而是單純地靠在裴冽懷裡,靜靜望著裴冽鋒銳利落的下頜線,以及閱讀文獻時專注認真的姿態,空虛的心都被一點一點占滿。

鼻尖再也聞不到病房裡陰冷的消毒水味,隻能嗅到獨屬於戀人的氣息,人如其名的冷冽好聞。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裴雲洲恍恍惚惚地想。

如果沒有日複一日的應酬,沒有商場上兵不血刃的爭鬥,沒有偌大一個裴氏背負在肩的重擔就好了。

裴雲洲枕在裴冽的心口,聽著戀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小心翼翼地半仰起頭,親吻裴冽頸項間隆起的喉結。

他很少會做這樣主動又大膽的動作,生澀的舌尖不得章法,與同樣隻能憑本能行事的門齒一起,在裴冽的喉結上留下濡濕的痕跡。

裴雲洲忍不住去想兩人的未來,那些自己本不願日夜為伍的繁雜事務,此刻都因“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共同的未來”這一美好願景而甘之如飴。

就連空氣都熱了三分。

裴雲洲清晰地聽見,當自己吻在裴冽的喉結上時,戀人鼻翼裡溢出的一聲難耐喘息。

半靠在戀人懷裡的姿勢,不可避免地碰觸某個危險地帶,裴雲洲甚至能直白地感知到那裡的起伏和升溫,直挺挺抵在小腹的熱度,仿佛將全身上下因為輸液帶來的冷意都徹底驅散——

這樣的變化本該是輕浮的,裴雲洲卻覺得,這是戀人毫無掩飾的愛意。

如果、如果這時候,裴冽想要與自己有些什麼的話……

耳根的熱度令裴雲洲不敢再想。

抱著他的青年眼底閃過一絲黢黑,險些就要當真翻身將人抵在床上。

下一秒,金屬輸液架的冷意便如一盆冰水,將不該燃起的火徹底澆熄。

這場疾病加重的罪魁禍首總算勉強有了一點心虛。

裴冽嗓音雖然喑啞,語氣卻很無奈:“彆鬨了洲洲,你的身體吃不消。”

說完,他將他動人的貓咪摟得更緊。

心底卻是在不動聲色地計算著這筆賬。

利益至上的商人從不做不利己的買賣,沒有人比裴冽更清楚這一點。他在想,要怎樣在裴雲洲病好以後,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直到一通電話響起,打破了兩人間靜謐又曖昧的氛圍。

來電人是裴雲洲的父親裴遠。

裴雲洲在裴冽麵前向來毫無保留,唯一的保留,正是在裴家這裡。

裴家雖然沒落已久,裴氏更早早成了一座空殼,但到底也算是豪門世家,裴父裴母仍有著豪門的傲慢與偏見,並不太看得起普通平民,之前裴雲洲也隱晦地向父母提過自己的愛人,不料卻引來一貫對他很好的父母驟然翻臉,自那以後,裴雲洲便對父母閉著這件事,同時在裴冽麵前也分外小心,生怕父母的態度傷害到了裴冽。

也正是因此,裴雲洲才加倍努力,希望在自己接過裴氏大權後,能讓戀人得到父母的認可。

在看到來電信息的那一秒,裴雲洲並沒有立刻接電話,而是小心翼翼地看向裴冽的臉色。

“我去陽台上吹吹風。”裴冽微頓了片刻,向裴雲洲點了點頭。

很快,裴冽的背景消失,隻留下病房內的裴雲洲自己,以及滿心的歉意和酸澀。

“小洲,聽董事會說你今天沒去公司,是什麼原因啊?和陳氏那邊的項目才剛剛簽訂初期合同,正是最要緊的時候,這個項目這麼關鍵,你可得親自盯緊才好。”

電話那頭,裴遠的聲音和悅,聽上去隻是在關心自己的孩子。

“抱歉,父親,我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在醫院掛水,”裴雲洲低聲回答道,“您放心,這個項目我也很看重,不會出差錯的。”

“嗯,那就好,陳董昨晚還特地約我喝酒,關心了一下你呢。對了,陳董也很看重這個項目,和我說也會親自跟進,你還年輕,要向陳董多多學習,知道了嗎?”回想起昨晚陳哲在與自己談到自己的孩子時,不加掩飾的欲色,裴遠不由笑了一聲。

這個孩子養得倒是真值。

“父親放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明天我就去公司親自落實這項工作。”

“哎,好孩子,倒也沒那麼急,”裴遠象征性地關懷道,“你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彆忙工作了,晚上我和你母親來看看你,你住在哪家醫院?還是上次的明城三院嗎?”

“……在明珠醫院,上次住院,也是明珠醫院。”裴雲洲語氣遲疑地抿了抿唇。

父親一項關心他,怎麼會記錯?

“哦哦對,瞧我的腦子,哎,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裴遠麵不改色地改口道,“明城三院是你母親看病的醫院,哎,你母親的身體是越發不好了,最近老跑醫院,給我搞混了。我們都老了,裴氏也隻能靠你了啊,小洲。”

“你母親的身體都這麼不好了,還想撐著來看你呢,你可要快點好起來,不要讓母親擔心,知道嗎?”

“父親您放心,我不會讓您和母親失望的,母親是最近又睡不好了嗎?既然身體不好,就彆來看我了,我也不是什麼大病,過兩天就沒事了。”

裴雲洲鬆了口氣,原來父親記錯是因為母親最近常去明城三院。

“小洲這麼久沒回家,你母親想你了,才想著要來看你的,今晚就來,你在醫院好好休息。”

父親慈愛的語氣令裴雲洲心中一軟,連帶著因為戀人而對父母產生的那點怨懟都消散了。

他幼時被養在鄉下的孤兒院裡,漂亮的孩子在那種地方非但不能得到彆人的喜歡,反而會成為其他孩子的眼中釘肉中刺,過了一段黑暗又漫長的時光。

直到少年時期,母親出現在了孤兒院,溫柔地給了他一個擁抱,告訴他自己是裴家走失的小少爺,他的人生這才有了一束光。

在孤兒院裡,裴雲洲是最愛看書的那一個,隻有在書裡,他才能想象到“愛”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而父母的出現,終於讓這種感受不在隻停留於自己的想象。

他實在是太孤獨,太渴望愛了。

所以也就更加珍惜一切給了他愛的人,他的父母,他的阿冽,他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失望。

裴雲洲不免有些沮喪,但又有些憧憬。

憧憬父母接受了他的阿冽以後的生活。

還要更努力啊,要讓父母和阿冽都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謝謝父親和母親,我也想你們了。”裴雲洲語氣溫柔含笑,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個渴望光的人。

而是一束光。

裴冽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走進病房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容貌昳麗的青年靠在床頭,卸去了所有防備,眉眼含笑,眸光熠熠,簡直比窗外金紅的夕陽還要動人。

自從接手公司以後,裴雲洲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這樣柔軟的神情,大廈將傾的裴氏不需要明豔漂亮的代言人,需要的,是清冷鎮定的執政官。

被小太陽親手藏起的那束光,此時幾乎晃得裴冽睜不開眼。

連帶著,想要親手破壞、想要將這束光據為己有的念頭在心底不斷瘋長——

不能讓這束光被彆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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