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斌拍著侯滄肩膀與眾人對視一眼,打定主意要坑他一把。
侯滄倒沒察覺貓膩,猥瑣的搓了搓手,“既是射獵,那咱們就賭皮子。誰打的皮子最好最多就是贏家,如何。”
“我看不如何,還是說說賭注罷。”
王子勝跳起來捂著荷包。
侯滄沒好氣的瞪著王子勝,“小氣勁兒,賈大的葡萄酒來兩壇如何。”說著衝賈赦比了個二。
“一壇。”
賈赦雙手枕著頭眼皮都不抬,完全不給商量餘地。
“好吧。”
侯滄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在賈赦那碰了壁還不死心,又來招金暉,金暉可是後族,好東西多著呢。
“米芾字帖。”
金暉留了個心眼,侯滄沒在意,又遊說起其他幾人。
待眾人都拿出了賭注,一時間氣勢大漲,趁著這股勁,翻身上馬開始了賭局。
等著眾人都不見侯滄,牛斌和賈赦幾人彙集到一起,默契一笑,接下來就等著侯滄吃癟了。
賈赦知道牛斌是心理不痛快,他也不痛快,侯滄此人家中立場不好說,行事亦正亦邪,小聰明不少。昨兒的事明顯想把水攪渾,那就彆怪他賈赦不厚道一把,也算是給個教訓,彆老想著耍小聰明,再好的情義也經不起這般捉弄。
五人並著幾十個隨從,侯滄手段再高明也沒用。果不其然,等他回來見到賈赦一地皮子,又沒有證據,就算明知有詐也隻能認栽。
侯滄眼瞧著眾人拍拍他的肩各自回房,氣的直哆嗦。見牛斌還留下來,頹喪說道:“還是你有良心。”話還沒說完,就見牛斌拍拍他肩膀搖頭晃腦的走了,走了。
等到晚飯時分,一行人在花廳等著侯滄,就見他垂頭喪氣,有幾個人忍不住放聲大笑,直言道:“猴子你也有今天,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哈哈哈哈哈。”
“行了。”
賈赦搖頭,讓人拿了兩壇葡萄酒上來,攏共這麼點酒,兩大桌一人一杯也喝不醉,何況年紀尚小,嘗嘗味兒就好。瞧著侯滄一蹶不振的樣兒,他笑道:“還得多謝猴子,你們才有酒喝,平時我是萬萬不肯的。”
“你。”
侯滄咬牙切齒,恨恨搶了旁人杯子,連喝了三杯,一臉得意道:“能喝到你賈大的親釀的三杯酒,也算是賺了。”
侯滄這會跟炸了毛似地,大家也都是有眼色的,見好就收也不再惹他。
連續兩天活動,眾人早就累了,飯畢就回了房,夜裡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
賈赦早早洗漱去了書房,刨去作弊的那些皮子歸還,給兩位老人做大毛衣裳已是綽綽有餘。趁著還未入冬,便打算親自畫了花樣請人裁衣,也好在入冬後給兩位老人多添一件衣裳。
古代的大氅披風見多了,他便細細回想現代出現的樣式,刨去一些不合時宜的款式,上手開始描繪起來。老太太年歲大,用金色雲紋收邊更顯富貴也不輕浮,心裡有了腹稿畫起來倒也不慢。
才畫好老太太的樣式,就聽文言來報說是柳家大爺到了,賈赦手上沒停,紙上又加了幾筆,這才收手,“是柳家大少爺,那就快請他進來罷。”
這個時候天都黑了,柳諺見了賈赦倒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冒昧了,這麼晚了還來打攪。”
柳家和賈家的關係雖然不如牛家,到底又比旁的好些,賈赦搖搖頭,“柳大哥何必客氣,倒是這個點兒過來,是有要事不成。”
“彆擔心,倒無旁的事兒。不過是楊家小子回城,幾位家裡擔憂,便派了我來。”柳諺無奈道。
賈赦點點頭,這兩天誰家下人回城他心裡有數的,何況柳家兄弟關係親厚,便也不提這茬,隻道:“柳大哥一路趕來想是累了,若不嫌棄便在莊子上委屈一晚,明日咱們一道回城。”
柳諺瞧著賈赦安排周到,儼然一副大人摸樣,莞爾一笑,“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
兩人正寒暄著,柳謐也不讓人通報走了進來便道:“大哥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明日就回。”
聽著語氣柳謐撒嬌的語氣,賈赦有些詫異,想來人家兄弟就是這般相處,倒也不奇怪。
“阿娘惦記你,恰逢主子給了假,我便趕過來了,這會都累壞了。”柳諺摸著柳謐的頭溫和的回道。
“那趕緊回屋歇著罷,打攪恩侯了。”
柳謐拍落兄長的手,到底沒忘了禮儀。
賈赦點點頭,“皆是安排妥當了,就在你隔壁間。柳大哥也累壞了,都不必客套去歇著罷。”說著便端起茶盞。
“有勞。”柳諺拱手拉著依依不舍的小弟告辭。
等兄弟二人出了屋子,賈赦又吩咐董管事讓廚房弄些好克化的送過去,便回到書房接著畫樣稿。
董管事應下自去,隻是這心裡總覺的柳家小公子看他家主子的眼神不對,到底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若是生在現代,董管事這會必然會知道有那麼一句話,這世間最藏不住的兩件事,總有一件是他正確的答案。
……
因著回城,賈赦謹記老太太吩咐,臨行前又體恤了莊上仆下一番,才過辰時一刻,眾人已集結完畢,打算著回城還能趕上飯點。
侯滄臨行前言是車駕壞了,硬是要和賈赦擠一輛。
賈赦亦不想節外生枝,也就遂了他意。
莊子這一段路並不平坦,一路上馬車搖搖晃晃,二人在車駕中倒也相安無事。
直至平坦些的官道,侯滄就蔫了,“賈大你這人平日瞧著一臉正派,竟合夥來蒙我,太不厚道了。”
“你自個提的賭注,牛斌提議的,我可沒蒙你。”
反咬一口也就算了,還把鍋給了牛斌,沒你同意人家肯聽牛斌的,這人的心眼也太多了。侯滄心裡撇嘴,忍不住哀歎道:“我不該看熱鬨,大人就大發慈悲繞過小的罷。”
“侯滄。”
賈赦坐直身子對著他正色道:“你是看熱鬨還是事先就知道。”
侯滄瞳孔一縮隨即苦笑道:“倒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何止瞞不過我,不止我知道,隻怕金暉也心裡有數。”
賈赦搖搖頭,聰明人多著呢,石磊他們這事情做的不算隱秘,不難從中發現點什麼。
“合著就蒙我。”
侯滄氣惱,使勁拍了一下桌子,痛的又立馬把手回去。
這力氣賈赦都覺的疼,想想好笑道:“金家是什麼人家,那是後族,你以為人沒有兩把刷子。”
餘下的話賈赦沒說,侯滄自己也猜得到,想想又覺的不對,“你說這石家走的是錢家的路子還是金家的路子。”一說完,他自己給自己打了嘴巴,“不會是石家想兩頭下注,也不對,你是說石家走了金家二房的路子,打算給東宮那邊。”
“總算明白了。”
石家不僅打算左右逢源,還想將石家嫡女送到東宮,郭陳兩家不過當了探路石。賈赦看向窗外,“打小就你就機靈,旁人也不傻,都是一起玩到大的,真有那麼大差彆,不過各有立場罷了。”
金暉是金家大房長子嫡孫,可惜金老太太是繼室,皇後和二房才是同出一脈。也是金家大老爺能耐,這些年才沒被壓下去。眼見著皇後要晉升了,金家二房又沒有合適的姑娘,可不是著急了。石家這些年越發沒落,兩家一拍即合,上趕著狼狽為奸。
這些金家大房未必不知,隻怕是另有打算。
侯滄想通關節,雙手用力搓臉,握拳捶額頭,“我破壞了你的計劃。”
賈赦搖頭,揉揉太陽穴,“他們有臉做,就彆怪人把事情捅破。這事兒怕是沒完,石磊可不是個大氣的,回家後也和你老子知會一聲。再來你也該收收性子了,彆老和亂七八糟的攪在一起,見天的胡鬨,免得移了性情,小聰明在大場麵上站不住腳。”
半大小子要麵子,賈赦點到即止便閉目養神,這會還有好久才到城裡,坐車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
侯滄被賈赦說的麵色赤紅,卻也知道這番話非常中肯,就是麵子上過不去。這會也不再開口,馬車搖搖晃晃的,竟也睡了過去。
這次回城都在馬車上便沒有修整,一路竟也睡到了城門口。外頭集市嘈雜聲越來越大,侯滄悠悠轉醒,睜開眼看著賈赦正在把玩玉佩,他呆了一會,鼓起勇氣,“賈大我……”
“都是兄弟,說多了矯情,改天你開上一桌便是了。”
賈赦笑言,在他眼裡這些孩子除了家庭因素,有些性格不是真壞,能矯正了最好。
“哎。”
侯滄見賈赦並不介懷,高興的應了一聲。
進了內城,眾人家中就有騾車來接,相互告辭都各自散了。
賈赦坐著騾車不到一刻便到了賈府,才下車就見老太太站在側門,趕緊下車跑了過去攙扶。
“慢點兒,慢點兒。”
賈老太太揮著帕子生怕大孫子一不小心給摔壞咯。
“您怎麼在外頭站著。”
賈赦上前一步扶著老太太,多大歲數了,還在門口站著,也不知道等誰。
“小沒良心的,還不是為了等你。”
賈老太太輕手拍他,嘴上責怪,臉上都笑開花兒了。隻要見到孫子好好的,再是沒有半點不好。
“這不是讓賈一給家裡送信了。”賈赦攙扶著老太太上轎,“還讓您跟著擔心,倒是孫兒不是。”
“收到啦,你瞧這才去了兩天就瘦了,下次可不許再去恁遠。”
賈老太太說著臉都拉下來了。
哪裡就瘦了,賈赦不欲和老太太爭辯,連忙應是,惹的老太太重展笑顏,他這才喚了仆婦起轎。
賈赦並著老太太到榮慶堂,周圍跪了一地奴仆,他可不認為這是為了迎接自己的,不過也沒多嘴。到了屋裡,他見四處都是箱子,箱裡頭擺的滿滿當當,有各色布料,還有珠寶擺件,零星拉拉雜雜一大堆,腳都不知往哪放。
賈老太太好似知道賈赦疑惑,“前些日子你大姐親事定下來了,這不,趁著空檔把該料理的都料理了。”
賈赦一愣,隨即笑道:“倒是喜事。”
“可不是,你也彆在這兒坐著了,你爺他記掛你,快去瞧瞧他,你母親那邊我去說。”賈老太太擺擺手,這種事大孫子倒不必攙和。
“這才去了兩日,祖母就不疼孫兒了。”
這才剛坐下就要支開他,想著院子裡一地奴仆,賈赦也不多問,隻挑眉應下往梨香院去。
“臭小子。”賈老太太笑罵,忙不迭趕人。
“乖孫,乖孫。”
賈赦才走到院門口,就聽裡頭白毛鸚鵡在叫喚,這鳥還真是成精了。
“還知道回來。”賈源哼了一聲,踱步回了屋子。
老鐵頭捂嘴搖搖手,餘下奴仆要笑不笑的,賈赦就知道老爺子沒真生氣。他拍拍衣角從容走進屋子,“累得祖父母擔心是孫兒不孝,下次定不會這般了,祖父彆生氣,氣大傷身。”
老爺子氣勢嚇人都是唬外人,遇見了賈赦這個不怕的,就跟紙老虎似地,輕輕一戳就癟了。這不,賈赦一哄,麵上橫眉豎眼,語氣卻是軟了不少,“你是個有數的,就怕旁人不肯消停。”
賈赦見下人都退了出去,把當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這件事還是有操作的餘地。
賈源敲著桌子皺起眉頭,“依你看,此事當如何。”
“石家如今不過三品將軍爵位,家中也無甚能人,不是上進倒想著旁門左道。他們家的算盤莫說錢家不樂意,隻怕他金家大房也不樂意,再把這事兒透給楊吳兩家,必要時咱們趁機推上一把,三品將軍也甭想做了。”賈赦在回城的路上早就想好了,石家想走後宮路線,錢家未必想要那麼大一個勁敵,何況石家內裡早就爛了,籌碼交換旁人未必動心。
“這事兒我和你父親再商量一番,真要動手就再無交情可講了。”賈源語氣有些蕭瑟,看著孫子從不到他膝蓋高長成如今,不禁感歎,“唉,那些人啊,也是不成器的。倒是你,這事處理的很好,往後我也放心了。”
為了不讓老爺子傷感,賈赦也不再提起這些,隻道:“這兩日倒是打了不少皮子,就是成色差了些。”
賈源知道孫子怕他傷心,唉,人老了心就軟了,可是旁的情分又怎能和他孫子相比,“咱們家又不缺這點東西,玩玩便罷了,不必較真。”
爺孫倆人又聊了一會,眼見到了飯點,二人便擱下話茬,專心用起飯來。
飯後賈源心疼孫子,也不叫他回院子,賈赦也不推辭,順勢在梨香院歇了晌。
午後醒來賈赦見老爺子不在也不問,先回了一趟東大院,讓蒔蘿人去霓裳坊一趟,先緊著賈柔的大氅來。賈柔平時對他不錯,眼見著出嫁了,這時代的女子以娘家為底氣,他少不得要照應一番,這也算是應有之義。
手頭的事情安排完畢,他又細細捋了一遍,再無疏漏之後又問了這兩天府裡的事兒。雞毛蒜皮一大堆,倒是沒彆的大事,便也不再多問,終歸該知道的老太太也不會瞞者。
眼見這耽擱了兩天,課業也不能再落下。
賈赦便先去前院,挨個先生交了功課,又問候了一番,再帶著獵物一些鄉下特產親自送了。等這些都忙完了,這才又回到東大院的書房。
晚飯時分,賈代善下衙,因著有事和老爺子商量,祖孫三人在梨香院用飯,倒沒有旁的人。
三人一起倒不講究什麼食不言的規矩,賈赦替兩人盛過湯,自己才用起來。
“兒子瞧著這事兒順水推舟一把也未嘗不可。”
賈代善端起碗呼哧了幾口湯,夾著塊肉往賈源碗裡放。
賈源歲數大,胃口倒很是不錯,巴掌大的一碗湯喝個精光,吃起肉來也毫不含糊,吃的滿嘴流油才道:“既然已經決定,那就這麼著罷,小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兒子明白。”
要麼是父子,口味都一樣,幾塊肉三兩下就被兩人分了。
賈赦看不下去,用箸往兩人碗裡放青菜,這歲數越大,肉越得少吃,老說也沒用。
賈代善眼睛一立,“赦兒你是不是趁我和你祖父不注意都把肉吃了。”
“兒子喜好您也曉得,這肉兒子是不愛的,祖父您也曉得的。”
賈赦無辜臉,肉再不吃光,這父子倆非得堵塞血管不可。
這話引得賈源笑出聲來,大孫子禍水東引的招數使的越發溜了。這兩年但凡和大孫子一快用飯,肉是彆想了,他是認命了。不過他可不想告訴兒子,讓他自個去想罷,想想等他兒子老了,見天的吃青菜,這麼一想怎麼那麼開心。
嘖嘖嘖,真是美啊……
賈代善無奈,招來仆下加菜。
這會子在一旁伺候的是老爺子的貼身丫鬟,隻聽她脆生生回道:“回老爺的話,老太爺的廚房今日就備了這些肉,加菜要去大廚房,隻怕趕不上趟了。”
賈代善聽了大怒,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苛待老爺。
賈源笑了兩聲讓丫鬟退下,“行了,是大夫平日不大讓吃肉,以往我同你太太兩人吃的也清淡些。今日還是托了你的福,我才吃上兩口。”
“老爺。”賈代善很委屈,如今在家吃塊肉都這麼難了。
老爺子是權威,賈代善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吃了一頓全素宴。賈源可不慣他,在他的院子,那就得依他這個做老子的。
賈赦倒是吃的香,正在發育的年紀,可不就是吃麼。他吃的越多,他們就越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