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8269 字 2024-04-05

第四十八章

院中離著兩方住處都稍遠些的一隅有片紫藤架,春夏時節納涼正好,而今正在隆冬,花葉無存,隻有盤虯臥龍般的枝條纏在上麵,密密纏成一片,好像多思之人總也理不儘的心事。

莊和初與千鐘就在這紫藤架下並肩坐。

冬日夜風沒個定性,來向一會兒一變,兩人坐下時還是背著風的,未等說句什麼,風又繞到側麵來吹了。

千鐘離了束縛的頭發被夜風撩得亂舞,幾縷碎發撲到臉上,又癢又遮眼。

冬日寒夜,風雖不大,卻也涼得讓人不願將手從暖呼呼的被子裡伸出來,千鐘隻仰頭晃晃腦袋,試圖將那礙事的發絲晃開。

晃得已像個甩水的小狗了,還是徒勞。

莊和初看得好笑,不知怎的,那縷發絲仿佛也黏到了他心頭上似的,看著就覺得心頭發癢,不由得伸手去幫她拂開。

千鐘搖頭晃腦間閉著眼,忽覺一道指尖在她額頭上輕輕掠過,那欺人太甚的發絲隨之乖乖彆去她耳後,千鐘微一驚睜開眼時,那指尖已功成身退。

隻在方才掠過的地方留有一痕淡淡的涼意。

夜濃如墨,近旁沒有燈籠,咫尺距離的人也看不那麼真切。

可那感覺就好像今夜懸在天際的殘月,即便已至月末,隻剩淺淺的一痕,也無法令人當它是不存在的。

莊和初卻隻若無其事地將手攏回披風下,若無其事地彎著一道比殘月更淺的笑意,若無其事問:“是什麼要緊的事,值得這樣急著跑出來?”

千鐘被他這一喚,才覺出自己莫名的失了神,忙將直愣愣凝在他麵上的目光挪開,不經意掠過梅重九住處的方向,又定了一定。

莊和初循著她的目光轉頭看去,就見那道被他點起的光亮又滅了個徹底。

千鐘這處,薑濃安排了銀柳來近身伺候,因著梅重九眼睛不便,特意為他這房裡挑出了仆婢兩人。

莊和初原是想將自己用慣的三青差來梅重九身邊,被梅重九謝絕了,連薑濃安排來的兩人他也不肯留在房裡,那二人便隻好住在院中耳房,僅在他需要時過去幫手。

燒燈續晝這種事,在一個瞎子那裡毫無意義,還要擔心不慎翻了火燭,引出大禍,所以梅重九夜裡一人在房中時,便是醒著也不會點燈。

莊和初朝他那邊拐去的時候,是當真不知他睡沒睡。

這會兒該是真去睡了。

未等收回目光,莊和初就聽身旁的人小聲問他,“您這麼晚還來看兄長,是擔心裕王打兄長的主意嗎?”

“嗯?”莊和初一怔回頭。

他這一轉頭的工夫,千鐘已蹬掉了鞋子,縮起一雙腿踏上來,身子攏成一團卷裹在被子裡,儼然是一副沒打算長話短說的架勢。

莊和初也不糾正她那前半句,隻莞爾笑笑,問:“裕王打梅先生的主意,這話從何說起?”

“就是那句,銀柳是因為好奇梅先生才來的。”千鐘一開口,果然是在個離題萬裡的地方,“這話不管是薑管家撒謊,還是銀柳不認賬,它都是圍著兄長編的瞎話。那就是說,這編瞎話的人,八成還是有主意打在兄長身上。”

莊和初還在掂量這個“八成”,又聽她話一轉,寬慰起他來。

“您放心吧,我替您留意著了,今日除了在這院子裡當差的人,也就隻有薑管家見過他。”

驅使著他夤夜而來的不放心,並不在梅重九那裡。

“多勞你掛心。”莊和初也未輕擲了她這份心意,好言謝過,瞧著那張擁在被子間的臉上綻開一捧甜笑,才問道,“你方才說有關係廣泰樓的事,是什麼?”

“我也是留意著兄長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千鐘就挾著這捧笑意又朝他湊近些,話音放得輕之又輕,“廣泰樓裡不見的那些人,是您藏起來的嗎?”

這彎轉得實在硬了些。

又一股風迎麵掠來,莊和初微微眯眼,“為什麼這麼問?”

“我琢磨了一下,昨夜在廣泰樓放火這樁事,最有可能就是裕王乾的。因為玉輕容在廣泰樓裡待過,他那一串謀算做下來,從那些西北惡匪,到玉輕容,一個活口都不留下,怎麼會獨獨放過廣泰樓的人呢?”

這些人先從京兆府挪去大理寺,再從大理寺重獲自由身,回去之後,才因著大火死在許久無人問津的破敗一片的廣泰樓,撇得離京兆府要多遠有多遠,怎麼怪都不會找到裕王頭上了。

之後,京兆府的人再裝模作樣地去走個過場,把殘存的證據掃個乾淨,七分真三分假地編上一套說辭,就算徹底揭過去了。

至於孤懸在外的梅重九,千鐘又朝那一片安寧的屋子望了望,“我猜著,這些日子,裕王該是已經讓您身邊那個眼線試探過了,知道兄長對玉輕容沒什麼印象,留他活命並不礙事,又怕這會兒要了他的命會讓皇帝老爺有借口推延咱們的婚事,這才沒冒險對兄長下手。”

莊和初含笑聽著,未置可否,隻道:“那又為何說是我藏了廣泰樓的人?”

“因為那些人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呀,這麼一來,京兆府就不得不張榜到處找人,皇城裡又要沸沸揚揚一陣,裕王本來想翻過篇兒去的,隻要找不到這些人,那就且翻不過去了!”

千鐘說著,那道甜笑漸漸狡黠起來。

“我再一想,您在街上聽見雲升稟報的時候,什麼都沒多問,我就猜著,保準又是您顯靈了。”

莊和初被她措辭逗出一彎笑意,她話已說到這份上,再瞞也沒什麼意思。

“不錯,我是接到消息,裕王要讓謝宗雲處置廣泰樓的人,便著人去將他們救下了。本也可以用偽造的屍骨來充數,騙過裕王,讓他們蛻皮而去。”

“蛻皮?”千鐘不解。

“這是司中的黑話,蛻去一層皮,就是換一個身份,重獲新生。”莊和初輕描淡寫地一解釋,不待千鐘細琢磨,又接著道,“有意讓裕王知道這其中出了茬子,為的也不全是給他添堵,還是為了借著這個機會,和謝宗雲聊聊。”

莊和初說得清淡又和氣,可一想就知道,他手裡捏著這些人,能與把這差事辦砸的謝宗雲聊個什麼。

千鐘訝然,“您這是要坑謝參軍一把,借裕王的手,要了他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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